渝州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池瑜鼻腔发疼。她攥着刚拿到的妊娠检验单,站在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景少,军部要你三天内交出兵工厂控制权!”是周副官的声音,“他们说您私自扩编护厂队,涉嫌谋反!”
“放屁!”景故渊的咳嗽声混着金属碰撞,“上个月他们还从我这儿拿了二十箱迫击炮,现在想卸磨杀驴?”
池瑜推开门时,看见他半靠在床头,右手被输液针管固定,左手却攥着电报破译本。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织出明暗条纹,衬得眼下青黑愈发浓重,像幅被战火揉皱的旧报纸。
“出去守着。”他朝副官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池瑜攥紧的纸上,“手里什么?”
她将检验单折好塞进他枕头下:“医生说你再抽烟就切肺。”说着抽出他藏在床单下的烟盒,里面掉出张偷拍的照片——穿和服的日本女人站在渝州码头,身后是池家航运的货轮。
景故渊忽然抓住她手腕,指腹摩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池家货轮被扣的事,你父亲有没有联系你?”
池瑜望着他腕间新添的绷带,想起昨夜替他换纱布时,发现的那道新枪伤——呈贯穿状,和三年前他替她挡子弹的角度一模一样。
“今早收到父亲的信。”她从旗袍内袋摸出信纸,“他说日军特务机关长松本雅子想见我,以‘池家掌上明珠’的身份。”
景故渊瞳孔骤缩,猛地坐起时输液管扯出渗血:“松本雅子是‘樱花谍组’的头目,三个月前策划了兵工厂纵火案。”他握住她肩膀,指节因用力发白,“她想见你,是因为池家航运的货单上,你的签名是最后一道关卡。”
窗外忽然响起防空警报,池瑜望着他因激动泛红的眼角,想起昨夜他在昏迷中喊“别碰她”,指甲在她手背掐出月牙形的痕。
“让我去。”她将烟盒里的照片翻面,背面是用密语写的“樱花公馆密道图”,“松本想通过我拿到兵工厂布防图,那我们就——”
“不行!”他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出的血沫染在她手背上,“我不能再让你涉险,上次铁桥......”
池瑜俯身吻住他颤抖的唇,尝到铁锈味混着薄荷牙膏的清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像他教她用刺刀时说的“要直击要害”。
“记得你说过的吗?”她抵着他额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我是你的枪,你的马。”她摸出藏在胸罩里的微型相机,“更何况——”她轻轻覆上小腹,“念池需要父母都活着的世界。”
景故渊怔住,指腹轻轻落在她腹部,眼底翻涌的暗潮渐渐凝成星火。他忽然拽过床头的军用地图,用红笔在樱花公馆位置画了个圈:“后巷下水道直通嘉陵江,晚上十点会有巡防队换岗......”
深夜的樱花公馆缀满纸灯笼,池瑜踩着木屐穿过回廊,听见隔壁传来《夜来香》的留声机旋律。松本雅子穿月白和服替她斟茶,腕间金表刻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省”字样。
“池小姐和景三少真是璧人呢。”松本指尖划过她婚戒,“听说景家兵工厂新出了改良型掷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