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神经病,晚上还有个大的在等着我,我不得不早做准备,谨防淘汰。
当然,在准备之前,我要去漱口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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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重申,我独一无二,勉强跻身奇迹之列,却绝非不可替代。
我谎称遭遇过游魂入侵并幸存,在这种只能用量子力学解释的玄幻现象里窥见未来一隅,却并不全面。
此一点,我可以被已经证实重生的小梅里森诺取代。
我的基因等级是A级,可以提供高质量的精神安抚,雄虫之中这样品相的高等种数量虽少,却不是仅此一件的孤品。
我曾有过思想犯罪名,意味着我的思维方式有别于正常雄虫,可就算老梅里森诺读过那些因初次尝试而欠缺效力的文字,星海茫茫,当然会有比我更具威胁性、更有煽动力的危险分子。
有小梅里森诺的记忆为基础,我不相信老梅里森诺不会主动寻找穆庆的下落。那么这两点,我又可以被穆庆取代。
即使他们没有找到穆庆的下落,未能完成“预先逮捕控制穆庆”这一目标。从安全性考量,再找一只一无所知的雄虫与一个思想犯也不算麻烦事,还更加可控。
我是一个品级更低的组装积木块,在这种情况下,勉强证明自己清白的辛德·冯·瓦尔伦特对梅里森诺来说缺乏利用价值。出于根绝后患的军雌思维,老梅里森诺应该将我雪藏,把我圈养在蔓缇斯,消磨我的警惕心,磨损我的胆量,让我不敢反抗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我被外界遗忘,等到风波平息,不再需要我这个面子工程道具后,再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还活着,不仅活着,还要被迫揠苗助长。既然老梅里森诺有余裕有心力折腾我,这就说明我还有其他的使用价值,而这次晚宴就是证明价值的机会。
不过,在真正证明自己的价值前,我已经预先知道了证明失败的后果。
别馆的侍从将晚宴要穿的晚礼服送了过来,看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又或者说,我刻意忽略了什么了——
我性//功能发育正常,没有交//配经历,是一个优秀的父本样品。
有别于软叶星的全包式禁//欲风格,这套礼服的风格更加直白:外套、马甲、衬衫,短裤,吊袜带、小腿袜,还有额外的腿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衬衫开窗。
是的,开窗,另一个说法请自行脑补,我说不出口。
我瞄了眼穿衣镜就触电似的收回了视线,这种穿搭对于我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没错,感恩21世纪的网络与热烈幻想,我确实见过许多比这更加大胆的服装,但看R18漫画也不意味着自己要提木仓上阵,那些又没有穿在我身上,我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尴尬。
事已至此,我真该感谢这套衣服的马甲足够紧,而我又一连数日食欲不振,硬生生给我这小身板也勒出点肉,多少填充一下这种下流爱好,而不至于看上去像个绝望且干瘪的卖//身兔男郎。
用这种有别于正统礼服的改版服饰暗示到这个地步,我再假装对自己的肉//体价值一无所知就说不过去了。
我拨弄了下胸口的链子——是的,甚至还有胸链,薄薄的一条金属链,下面坠着雕刻有梅里森诺家族纹章的盾型吊坠,还没有被我的体温捂热,正贴在我的皮肤上,随着我的呼吸缓缓起伏。
怎么不干脆给我扒光了只留下链子呢?
原谅我现在只能想到类似于“梅里森诺认证,质量有保障”之类的垃圾话。只是这种样子,难道今天晚宴的主菜其实是我自己?人体盛虫族版,还是直接活吃虫脑?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了我的思路,是德伦沃斯帮我扣好了颈环。
颈环、choker,怎么称呼它都好,总之就是一条取代了领带或领结、现在正绑在我脖子上的黑色皮质物。
真是差个链子就能当狗项圈了,是不是还得我即兴“汪汪”两声?
还有点紧。
我扣住颈环向外扯了扯,稍一用力,它骤然松下来,差点被我扯进手里,旋即再度收紧。德伦沃斯很快重新固定好颈环,现在它的松紧度恰到好处了。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你的表现很奇怪,德伦沃斯。”我在德伦沃斯收回手前抓住了他,这样的姿态不方便回头,我就越过穿衣镜中自己的倒影看着他,“你从早上就不对劲了,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镜子里的德伦沃斯抿紧唇,一言不发地抽出手,发间的触须沮丧地垂下来,挡在脸前。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阁下。”德伦沃斯坦白,“您看,我什么都没办法为您做,现在这种时候甚至还要劳烦您关心我……”
我转过身,直视德伦沃斯:“那你有没有意识到,我是在主动关心你的状态?我的一举一动都发自我的内心,如果我不想管你,不想理你,我一句话都不会多问,也一个字都不会听你说,只会视而不见。”
就像我早上对小梅里森诺那样。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一定要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大发慈悲、义务劳动。
“而且,你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我让你思考自己的价值,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答案?”我点了点德伦沃斯的胸口,“我要生气了,你好好用心想一想——”
我抬起头,德伦沃斯比我高,而他现在也正低着头,我们间的距离近到呼吸会喷洒在彼此面颊上,声音便戛然而止。
视线交互一瞬又别开,某种难言的悸动在血液中鼓动,我感觉得到德伦沃斯的手揽住了我的腰,他身体前倾,触须碰到我的脸颊,激起一片酥酥麻麻的刺痒感,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于是我吻了他。
是符合百度百科所定义的那一种,用自己的嘴唇去触碰他的,用自己的温度去感知他的温度。
我的血腔搏动平稳,血液泵动流畅,情绪稳定平和,甚至有一种难得的松弛感。很自然地,我想起奥兰多曾经的指导,想起他告诉过我,一如付出和回报,世界上不存在只一味的付出,精神抚慰同样是双向的。
而这点长久以来被虫们所忽视,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用贡献点和金钱作为回报的手段,购买雄虫服务的交换体系。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敏感的神经被摩挲着,在皮肤的摩擦中感到愉悦,手不由自主地搭住德伦沃斯的肩膀——
但这不意味着我爱上了德伦沃斯。
很抱歉我要在这种时候谈这么让人沮丧的话题,“爱”对我来说沉重且奢侈,所以说我是人渣也好,说我玩弄感情也罢,我只能说,这是“喜欢”的情愫在近乎吊桥效应一般的环境中被放大,而紧迫的心情需要某个释放点。
尽管以前也是吐槽的常客,可现在的我突然开始理解小说电影之中大战之前给主人公安排床戏的原因了,因为我也变成了之前言语鄙弃中的蠢材。
但理解不意味着要全盘付诸实际,小头不能支配大头,尤其在这种时候,一时的情不自禁也该……
我松开手,想要向后退,可德伦沃斯的手扣住我的后脑,没有津液交互与血液相融,接触只局限于表皮,他抿住我的唇肉,亲吻又松开,用嘴唇轻轻碰了我的眼睛。
“您在流泪。”德伦沃斯悲伤地说。
我这才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正蜿蜒而下,哭泣的征兆在被意识到后才开始显现,嗓子也发紧、哽咽。
“不要管它,也不要再去纠结那些无聊的问题了……”我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捧住他的脸向下,“我们很快就会忙起来,德伦沃斯,事情一定会变好。”
“会有这样的未来……”
我没有说完,我说不下去,这是半句彻头彻尾而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谎话。我无法相信小梅里森诺的承诺,却无比笃定老梅里森诺的狠辣,即使独处也不得不说着谎话。
但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告诉德伦沃斯,我需要告诉他是他给了我翻盘的那枚筹码,构筑了整个骗局。
我们亲吻彼此,又或者说我们安慰彼此,泪水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