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阁下。”
“他们还有多久才会到?我是说瓦尔伦特派来的虫。”
乔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非常熟悉的表情,并不罕见,只是我曾经经常在我师弟的脸上看到。那家伙经常丢三落四,不得不时常骚扰导师询问具体事项;而每次他准备给导师发消息前,都会露出这种想要把自己掐死的表情。
我就知道了:助理经验不足的乔治没有问过泽维尔这件事。
好吧,好吧。
我找到泽维尔的通讯编号,尝试发起通讯,但又拿不准是否会重蹈早些时候小梅里森诺抢夺泽维尔光脑的惨象。
我扫视一圈房间,没有看到像是定制衣物的东西。
算了,反正乔治留在这里也是罚站,再给他找点事情一起去做好了。
“这样好了,我之前在凯尔萨斯星上的斯宾尼定制店定了衣服。”我打开光脑,把拍下来的店铺照片发给乔治,“你去让泽维尔跟进一下进展。如果衣服做好了,就从里面各挑出来一套,再加上一套同尺寸的第三军团校级军官制服一起送给魏斯·维奥莱特。”
我看看自己可怜的手,补充说:“哦,顺便给我拿一副手套,要能遮住淤伤的。”
“魏斯·维奥莱特?”乔治连连点头,只在这里卡壳。他下意识地重复,又有些犹豫:“可是……呃,抱歉,我是说,梅里森诺上校是否清楚这件事呢?”
我就知道会被误会。他过半是误会我在接受小梅里森诺追求的同时还去勾搭别的军雌。
如果我真有这么大的胆子,雄虫当然不会死,但参与其中的雌虫说不定会被小梅里森诺迁怒。
“让泽维尔不要以我的名义送,你这么和他说,他会明白的。”如果他不能明白,早八百年就被大梅里森诺给硬核裁员了,“如果西格问起来,就让泽维尔说这是赔偿金。”
乔治默念了两遍,表示自己记住了。
我点头:“嗯,别忘了再问问泽维尔:我的护卫和医生什么时候到?”
比起送衣服,后面这个才是要紧的。
乔治无声地念叨着这些话离开了医疗间,这里只剩下我一只虫。
在这艘星舰里我最熟悉的房间里,我躺在床上发呆。
这一天的经历丰富得令虫瞠目结舌,也让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梅里森诺的言行不一……
奇怪的暗网线索……
完全脱离原剧情的发展……
……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在我脑中罗列。
还有……
我听到敲门声,很熟悉的敲门方式。
是德伦沃斯。
是德伦沃斯?
还有德伦沃斯的异常。
我一个骨碌从床上翻下来,拉开门,门外是乔治和德伦沃斯,还有一名医生打扮、拎着治疗箱的雌虫。
德伦沃斯?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来了?”我根本没让德伦沃斯说话,只是一连串地发问,“哪个医生放你出院的?!”
**,事情已经够乱了!
“阁下,阁下!”德伦沃斯按住我的肩膀,在乔治近乎惊恐的瞪视下温和又熟稔地推搡着我转过身,要我回到房间里,“我会同您解释,您也不要担心,是沃特医生批准我出的院。”
我扭过头看向那只疑似医生的雌虫:“你是沃特?”
沃特应声:“是,阁下,沃特·普林西斯,为您效力。”
沃特·普林西斯建议我先用晚饭,而后他再以过硬的专业知识证实自己的身份。
我不假思索:“我吃过了……”
等一下,我的胃在蠕动。
我这一天从早到晚,真的有吃过东西吗?
(思考.jpg)
早上没吃早饭被弗里德里希薅过来,还被放了鸽子,没吃早饭就过呼吸抽过去了。
中午好像是在凯尔萨斯吃了一顿饭,但是吃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晚上……
(沉思.jpg)
果然,我就说忘了什么。
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的时候,房间的所有虫都在假装没听见。
低血糖的眩晕感涌上来了,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乔治,去催一下晚饭,营养液——”就行。
德伦沃斯看着我的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感觉得到这不是不小心,便又改口:“算了,沃特医生的专业也包括营养学是吧?你们一起去吧。”
沃特推了下眼镜,没说什么,领着还不会看眼色读空气的乔治离开了医疗间,并关上了门。
房间安静了,德伦沃斯松开手,后退一步,温驯地立着。
这一幕莫名有些眼熟,让我想起昨夜他立在我的病床前说那些疯话……
现在想起这个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准备重新回到床上,以防体力不支扑地,又随手指向治疗椅:“坐那,你到底有什么想要私下说的?”
他最好不要说什么需要我动脑思考的东西,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可算不上好……
想起来自己正背对着德伦沃斯,我又转过身看向他:“对于你私自跑出医院这件事……”你还没有和我解释。
我的抱怨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德伦沃斯没有按照我的指令“坐下”,而是单膝跪在我的面前,神情严肃。
德伦沃斯谦逊软弱,却不会主动将自己的尊严交给雄虫践踏。如果他一定要这样做,他要说的事情绝对会是一个惊天大雷,绝对绝对。
我回忆各种尝试过的快速冷静冥想法,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集中在哪里?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算墨菲定律吗?我不知道。
德伦沃斯没有抬头,他看不到我的表情,他只是在尽可能简短地陈述:
“阁下,没能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您是我判断失误,您可以在之后随意惩罚我。”
“现在告诉也不迟。”我说,“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值得你一点也不管恢复期就从医院里跑出来?”
德伦沃斯静默数秒,将头垂得更低。
“我没有戏弄您的胆子。”德伦沃斯语速缓慢,不知道是在做心理建设,还是一个素来诚恳的青年尝试说谎时的窘迫,“我……我在梦里梦到了未来。”
?
我呼吸一滞。
这个情节……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虫族没有预知梦的能力,这是玄幻侧的东西,科幻侧没有这种玩意儿!
重生,系统,还是别的什么?
可能性太多了,而我只能强装镇定:“……那你梦到了什么?”
德伦沃斯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德伦沃斯抬起头,蓝血虫族有着双与虫翅上眼斑如出一辙的金红色眼睛。我曾经觉得罕见,后来见多了也不放在心上,但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这双眼睛藏在阴影里是就像一捧将要干涸的暗红色的血,犹如一个不详的预兆。
不,不是犹如……
“我梦到您死在小梅里森诺的手上。”
他这样说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每一声都敲在我的血腔里。
来客不明!
你一定要在梅里森诺的星舰上说这件事吗?!
过分专注自己的呼吸反而会扰乱呼吸的节奏,现在我尝到了恶果,只能喘息来让自己不要窒息。
“!”我看了眼德伦沃斯,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张得咳嗽起来,不由自主地扬起声音,“不许进来!”
敲门声停下了,随之响起的是小梅里森诺平静的声音。
“无意打扰,辛德阁下,但有件事我们必须要商量一下。”
他咬字很重,有零碎的虫尸在我脑海中闪过,小梅里森诺每说一词我的手指都痛一下。
“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