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允年恶向胆边生,又开始玩起恐吓那一套:“仙尊,你让我给你疗伤,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
楼映雪还是温温柔柔地笑道:“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似是为了增强说服力,楼映雪还拿过放在一边的配剑,放到宗允年手上,一脸期待地看向宗允年。
宗允年:……
她还没来得及擦这把剑,剑身上还染着斑驳的鲜血,红得刺目。
宗允年觉得此刻的自己比正派还正派,她老老实实地把楼映雪心口的剑伤治好,再用衣袖仔仔细细将剑擦得干干净净,带上剑鞘,然后别回楼映雪的腰间。
擦剑的时候,宗允年越想越不对劲。
宗允年屠灭天衡宗的时候,动一动手指,便血流成河,现在却在楼映雪面前规规矩矩地给他擦剑。
就怕仙尊突然发疯让自己杀了他。
宗允年下意识忽略了,明明是自己先拔出人家的剑的。
在宗允年探身将剑别回楼映雪腰间之时,楼映雪忽然隔着衣袖握住了宗允年的手腕。宗允年一愣,抬眼看向楼映雪,对方垂着眼,看不见神情,只是看着宗允年被握住的手腕。
一股暖流自腕上传来,流进四肢百骸,被伤及的经脉随着充沛的灵力流入,全身都仿佛温暖起来。
宗允年被楼映雪拉着手腕,不好后退,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半跪着,楼映雪坐着,宗允年可以俯视着楼映雪。她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腕,一时感到有些好笑:“仙尊,追在魔头身后要给她疗伤,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楼映雪闻言,仰起面庞,看向宗允年:“你不是魔头。”
他的目光干净澄澈,好似那话真是发自内心。
宗允年讥讽的笑意更甚了:“仙尊,我说你们天演楼真要送你去看看脑子了。我杀了一整个天衡宗,鸡都没给他们剩下一只。”
楼映雪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哦——”一说到天衡宗,宗允年心里有恨,话语也变得尖刻起来,“原来你仙尊维护正义,去阻拦了我,救下了天衡宗。”
“不愧是仙尊呢,跟我们这种人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
“既然如此,还来招惹我做什么呢?嫌世人无法承受你泛滥的善心,来找我这样的人作秀了吗?”
宗允年越说越难听,楼映雪也不恼,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到宗允年气都撒完了,再没话说了,楼映雪又看着宗允年说:“你很好。”
“什么?”宗允年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楼映雪定定看着宗允年: “我说,你很好。”
天近日暮,余晖斜斜地将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也许是手腕传来的灵力相交过于久了,宗允年甚至隐隐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松雪香。
宗允年由发愣到不可思议,甚至眼里出现了一丝惊恐。
他肯定疯了!
如果不是灵力相交贸贸然断开会反噬,宗允年简直想抬脚就走!
入魔的到底是谁!这人彻底疯魔了!没救了!
天演楼来个人吧!救一下你们仙尊吧!整个仙门没救了啊!
宗允年震惊到了尽头,反倒冷静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仙尊,我是魔。”
“嗯,我知道。”
“所以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
“为什么?”
“我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坏人。”
“你不是坏人。”
以前宗允年还不知道楼映雪这么难缠。想象一下,一个人温温柔柔,漂漂亮亮,说话轻轻柔柔的,但是就是认死理,你无论怎么说,他都是车轱辘一句话,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一个理。
像一片辽阔的海,任何石子只能扬起涟漪,不能撼动分毫。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仙尊。
本该是最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然在这像小孩子一样争辩宗允年是不是个好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宗允年败下阵来,放弃了:“和你们这些正道说不来。”
但她还是不愿输了气势,清清嗓子,朗声道:“总之,我就是个坏人!杀人不眨眼的那种坏人!可以屠了天衡宗说不定哪天就去屠天演楼的那种坏人!”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威慑力,宗允年甚至还对楼映雪做了一个自认为很吓人的狰狞鬼脸。
楼映雪呆着看了宗允年一瞬。
然后,他眉眼一弯,似再也忍不住一般笑起来。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如果说平日里的楼映雪是如沐春风,那么此刻笑起来的楼映雪那就是春天到了冰融了水哗啦啦地如崩了一般冲下来!
不对,他笑自己,自己该生气的。
宗允年从对美色的沉迷里清醒过来,怒道:“你笑什么!你不准笑!”
“嗯,不笑。”楼映雪很听话地收起了表情,眼里的笑意却散不去,亮晶晶的眼眸弯得像月牙一样。
受损的经脉被楼映雪修补得七七八八,宗允年抽回手,抿着唇,让自己变得冷酷起来:“我的围剿令是你下的吧?”
“我不会感谢你。”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我很期待。”楼映雪弯着眼应了,“还有,我叫楼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