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的长镜里杯酒笑谈，尽欢散场后扯下红布的一角......皱褶的双手扶着藤椅，血红的夕阳下听完这一首晚曲......”

林知言坐在车内扯着嗓子嘶喊，两只手还模仿着弹贝斯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摇滚叛逆范儿。

许星星在旁边给她打着拍子。她的新歌在网上发布了，反响还不错。正值短视频流行的年代，歌曲又多了一条传播的途径。不过红的是歌，人本身的知名度还是不够。

最近伙伴多了一个，林知言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等会许星星有个商演，而林知言要回去参与《训练营》的录制。风波虽然未平息，但是公司还是把危机压下来了。毕竟有合同制约，节目组无法肆无忌惮。可幸的是还有个公司在撑着，如果是个素人参赛可能早就被劝退了。

中途许星星和两个助手在一个商业广场旁下了车。

许星星一离开，车内立刻变得冷清了。

没有精神消遣，林知言马上开始胡思乱想。

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恐慌，不敢回到公众的视野里，也有过无数次放弃的念头。但是能走到现在，不是林知言一个人，有一个团队在推着她往前走。社会为造星给她披上了黄袍高呼万岁，一旦走下了神坛，无数的势力会反噬，还会殃及身后的拥护者。一个十几人的团队就靠她一个人养活了。

工作带给林知言的创伤一直纠缠不去。只要想到自己被成百上千的眼睛注视着，呼吸便会急促起来，越挣扎，越沦陷。

李楚湘看见林知言难受了，主动用手抚摸她的后背。

林知言喘着气说：“知道星星的合同谈得怎么样了吗？”

“谈得差不多了，得花不少钱。”李楚湘道。

夜孤鸣要交易许星星的合同，就得帮她承担巨额的违约金。眼瞧着有利可图，许星星的老板刘成光可不会留余地，直至榨干最后一滴油水为止。剥削艺人是他的行事作风，最近他旗下有好几个艺人联合起来去法院起诉他。刘成光见惯了这些场面，有恃无恐。

好在夜孤鸣能帮许星星离开刘成光的折磨，林知言心里很安慰。在她的眼里花钱拯救一个堕落深渊的灵魂是很值得的，钱没有那么重要。

等下要录制的是一个综艺，《训练营》节目组和一个综艺组联合举办。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周六夜综艺，老少咸宜，在这个综艺里出镜获得的关注度是毋庸赘述的。

车子离电视台大楼还有好几百米，已经能看到人群密集，好几条长龙。

林知言看着那些攒动的头颅，个个亢奋得摩拳擦掌，围在他们面前的栏杆已摇摇欲坠，感觉都是奔着自己而来。他们不像是来朝拜，而像是来屠戮。隔着车窗只看他们的嘴型，怎么看都像是在咬牙切齿地唾骂，她一下子就想到网上那些言论，被诟谇谣诼得体无完肤。

在这下车是不可能的，节目组早已安排好，隔离一个独立的区域专供艺人下车。

车子一停下，李楚湘立刻护着林知言跑进大楼里。直至进了室内，还能听见外面的喧哗声。

一楼大厅内也挤着不少的人。林知言和李楚湘张望一会儿，很快便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指引，告知可乘坐的电梯口。

林知言在电梯门前等着，看着上方屏幕跳动的数字，默念等会儿录节目该说的话。

“知言姐，你也到啦。”

林知言回头看，只见一个小女生在身后，扎着两条辫子。

她叫施雯，刚满十八岁，《训练营》里最年轻的选手。

“诶，小雯，你也到啦，怎么过来的呀？”林知言问。

“哦，我自己打车过来的。”施雯一双珍珠般的眼睛转动，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她没有签经纪公司，靠着一把甜润的小嗓闯进选秀里来，成绩还不错，获得不少的粉丝。年纪小、乖巧，在节目里很受其他人喜爱。林知言平常见面会和她聊两句，但接触少，不算熟悉。

电梯到了，林知言让她先进去，然后才和李楚湘进电梯。

“最近还好吧，知言姐。”施雯小心翼翼问道。

林知言微笑点点头。近来这样的问候的确太多了，已经疲于一一细说。真要动容倾诉，又怕显得娇气造作。

“还是第一次上这节目呢。以前天天追着看，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当嘉宾了。”施雯乐得真切，充满新鲜感。

而遭受打击的林知言已然失去了那股冲劲。

三人出了电梯，一路来到了演播厅。

其他选手也陆陆续续来齐。这次武美宣和张菲儿撞期了，没有参加。

人齐后紧接着是彩排。李楚湘就在场下看着，休息时间到了给林知言递上水和毛巾。

林知言练得汗如雨下，急喘着气息，却没说一句话。不抱怨，不诉苦。在下面看着其他人唱跳时，心里还在算着该怎么改进。

彩排了好几轮，即使到了晚饭点，林知言也没吃下几口。在最近的精神损耗下，体格也消瘦不少。

从彩排可以看出，节目的流程很紧凑。主持人很熟练地推动每个环节，各位嘉宾也得立马跟上。对舟车劳顿的艺人来说很吃力。应接不暇，这是林知言最大的感受。

时间点一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便开始清场，布置场地。不久后场地开放，陆陆续续有观众进入。人一多起来，连氛围也发生变化，就像潮水渐涨带来的压迫感。摄影棚内的扩音器响起主持人的声音，录制马上开始。

开场便是亮眼的歌舞秀。《训练营》的选手们一出场，迅速刺激到观众的兴奋点，全场轰然热烈。他们举着自己喜欢选手的名牌，纵声呐喊。极端的粉丝对自己偶像的情感是撕心裂肺的。

李楚湘就在场下照看着，也时不时会扭头去看狂欢的粉丝。她还粗略地数了一下每个选手的粉丝有多少。林知言的粉丝数量明显不多，“偶像失声”风波对她的影响真的挺大的。

歌舞之后就是惯例的介绍环节。

《训练营》节目的制作人梁方舟也上台讲话了。梁忠武公司负责策划节目，还有资金投入，让梁方舟顺理成章地成了节目的制作人。

他大概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下台了。

其后是选手介绍。

林知言不敢站中间，到她单独说话时声音明显胆怯。

而且在她说话时，观众席里时不时会有些骚动。

所幸这节目的主持人很贴心，看见她说话结巴时会主动解围，聊不下去时还会聪明地过渡到下个环节。

看得出林知言很吃力，也在咬牙坚持。

李楚湘看着心有不忍。现在几乎所有的压力都在她的身上，也只有她在承受着精神折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很快到中间休息环节了。从目前情况来看，录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知言还好吗？”冷不防后面有人说了一句。

李楚湘蓦然回头看。

夜孤鸣竟也来到了现场。

“夜总......”

夜孤鸣往前站了几步，端视着场上的林知言。

“她还是挺紧张的，慢慢来吧。”夜孤鸣回头对李楚湘说，言下没看出来有任何顾虑。

“嗯......”李楚湘应道。

“楚湘，你和我上楼见个人吧。”夜孤鸣说。

“哈？很快就中场休息了......”

“就一会儿，不会待很久的。”

李楚湘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次。

夜孤鸣也不等她，独自往前走了。

李楚湘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

两人顺着观众席旁边的楼道而上，楼道的尽头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两边都是房门。

夜孤鸣径直来到最中间的门前，敲了几下门板。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年轻男生开的门。

夜孤鸣领着李楚湘直接进去。

房间用暗色调装饰，褐色木地板，酒红色墙毯，边沿用金色点缀。一面玻璃横亘在前面，可清楚看到下面摄影棚的全部细节，就像一个贵宾包厢。

中间一张小桌，两边是木椅，桌上摆着一瓶威士忌，两个酒杯。一个男人背对着两人翘腿而坐，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轻摇慢晃。

李楚湘从衣服就能认出来了，是梁方舟。

夜孤鸣没跟他打客套，直接在桌边另一张椅子坐下。

“这节目好大面子呀，能请梁总出面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