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凌未静了一下,方才开口:“我杀的……是人吗?”
陈芳仪双眼瞪大,不可置信道:“你杀了他们,还辱骂他们不是人?!”
凌未蹙了蹙眉头,压住心底的暴欲,平静道:“那我换个问题。”
“你杀的……是人吗?”
陈芳仪蓦地僵住,悲伤的表情怪异的凝滞在脸上。
凌未揉了揉额角,没心思和陈芳仪绕圈子:“我杀成年人,你杀婴儿,大家半斤八两,你指责我就没道理了。而且现在整座孤儿院只剩下我们两个,你演给谁看?”
凌未的话音刚落,陈芳仪的眼神霎时变得狠毒。
她咬咬牙,垂眸,整个人安静下来,不再继续拙劣的表演。
她不说话,凌未便接着说:“有一点,我们倒是不同,我杀时确定他们不是真正的人,你却不是。”
陈芳仪蓦地抬眸,面上的惊慌与阴郁遮掩不住。
“什么意思?”她嘴硬道,“我听不懂。”
凌未袖间一抹寒光闪过,她上前一步:“意思是,在我眼里,你们是一样的,幻觉也好,鬼怪也罢,终究不是同类,所以我说我杀的不是人。”
“而你……你觉得杀死的婴儿不是人只是因为,你把他们物化,看做是实验品,而非有生命权的人。”
“可是怎么办呢?在我眼里,你与死去的每一个‘人’,并无不同。”
陈芳仪在凌未眼中,也是幻觉是鬼怪,是一切虚假的存在,所以凌未从没想过不杀陈芳仪。
如今,她主动来了,倒是省了再跑一趟。
凌未的动作很快,手起刀落。
陈芳仪连挣扎都没有,就捂住脖颈,喘不上气来。鲜血漫过她的手背,她呼哧呼哧笑起来:“你以为你能出去?真正的黑暗就要来了,哈哈哈……那才是属于你的游戏……”
陈芳仪倒地,很快便失去生机。
凌未仰头,望向门外的天空,天光迅速暗淡,似乎在印证陈芳仪的话,转眼间,黑夜降临。
凌未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异常麻痛,她摸到了明显的鼓包,曾经是一个指头大小,现在却有一颗婴儿头颅那么大。
许许多多的鼓包融合在凌未的身体上,汲取她的生命作为养分,飞快成长。
凌未没有手软,一个一个割开、剜掉。
现在能确定了,培育手术就是让婴儿胚胎在人体多器官寄生、生长。
地下室那张手术床的血,大概率就是瓜熟蒂落时,进行“生产”手术留下的。毕竟连个手术灯都没有的手术室,能指望什么好的技术。
凌未处理完身体上的鼓包,朝门口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陈芳仪的尸体呢?
她摸索着去开灯,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灯亮了。
储藏室门口,陈芳仪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滩尚未干涸的鲜血。
凌未转身,看向背面的回收室,“非实验品回收间”里的尸体也消失了。
不见了!
尸体全都不见了!
黑雾从破洞弥漫至身前,这一次,凌未没躲,她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安全又危险的感觉中微微战栗。
凌未握紧手里的手术刀,于黑雾之内,走到玻璃前。
灯光的反射中,她第一次“看见”自己。
脸上星星点点迸溅的血迹,如白皙皮肤上绽放的红梅,美得艳丽。额头一道约两个指节长度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又像一个妖异的花钿。
凌未伸手,轻轻抚摸裂痕。
未干的血珠拖长尾巴留下斑驳的混乱的混迹,倏地,她柔软的指腹下,裂痕动了动。
凌未一动不动注视它。
裂痕缓缓张开,露出一只黑色的破碎的眼睛。
是她的第三只眼睛。
“啊。”凌未喃喃,“原来不是脑袋爆开,是开个洞,钻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更加贴近玻璃,她的双眼与她的第三只眼睛,通过玻璃对视。
凌未在第三只眼睛的注视下,大脑逐渐变得清明,很多遗失的记忆纷纷归来。她想起了圣堂,想起了白云城,想起了飞船……
突然,玻璃的另一头出现一双死寂的扩散眼睛。
眼睛贴在玻璃上,也几乎贴在凌未脸上。
她退后一点距离,然后看见了第二双、第三双……数不清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眼睛,锁定了她。
凌未脚下一转,奔向储藏室大门。
身后,一连串碰撞、破碎、奔跑的声音紧随而来。
她跑到门外,却听见另外一个方向同样出现了朝她而来的声音。
前后夹击,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