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的霓虹灯将夜空染成紫色。
张程晰站在舞台侧面,手指无意识地拨弄吉他弦。三十分钟后,锈弦乐队将作为压轴登场,台下已经挤满了挥舞荧光棒的乐迷。这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但他的胃部拧成一团——林嘉南从下午开始就不对劲。
"看到嘉南了吗?"他问正在调贝斯的陈昊。
陈昊摇头:"最后一次见是在化妆间,老周找他说话。"
张程晰皱眉。自从收到那件病号服后,林嘉南的状态时好时坏。虽然药物调整帮助控制了最严重的症状,但那些看不见的伤痕依然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裂开。
他穿过嘈杂的后台,推开化妆间的门。林嘉南独自坐在角落,双手紧握鼓槌,指节发白。听到门响,他猛地抬头,眼神中的惊恐还未散去。
"还好吗?"张程晰蹲下来与他平视。
林嘉南机械地点头,但张程晰注意到他的右手在轻微颤抖——不是药物副作用那种有规律的震颤,而是恐惧导致的痉挛。
"老周说什么了?"
"没什么。"林嘉南移开视线,"例行...安全检查。"
谎言。张程晰太熟悉他的微表情了。他正想追问,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锈弦乐队准备上场!"
林嘉南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站起来,黑色手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张程晰想拉住他,但鼓手已经快步走向舞台通道,背影僵硬如铁板。
舞台灯光熄灭的瞬间,观众的尖叫达到顶点。张程晰眯起眼睛适应黑暗,隐约看到林嘉南默默坐上鼓凳,调整踩镲高度的熟悉动作。当聚光灯骤然亮起时,他本能地看向鼓架方向——
林嘉南的脸在强光下苍白如纸,但眼神已经变得专注。鼓槌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下。《锈弦》的前奏如暴风雨般席卷全场,张程晰的吉他适时切入,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
唱到第二段主歌时,张程晰注意到第一排有几个举止怪异的观众。他们不像其他乐迷那样随着音乐摇摆,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林嘉南,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其中一人甚至举起手机,闪光灯直接对着鼓手的脸连拍。
林嘉南明显也注意到了。他的鼓点乱了一拍,但很快调整回来,只是眼神开始飘忽,像在搜寻什么——或躲避什么。
"别理他们。"张程晰借着靠近麦克风的机会低声说,"专注音乐。"
林嘉南微不可察地点头,右手腕一转,鼓点变得更加凌厉。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当情绪波动时,就将它转化为音乐的力量。
副歌部分,张程晰转身与鼓手互动,却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那群人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什么,朝舞台用力掷来。
时间仿佛慢放。玻璃瓶在空中旋转,折射出七彩的舞台灯光,直奔林嘉南而去。张程晰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一个箭步冲到鼓架前——
"砰!"
玻璃瓶在他额角炸开,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随后是温热的血。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尖叫,安保人员迅速扑向闹事者。张程晰踉跄了一下,视野边缘泛起红雾,但他死死盯着那个扔瓶子的人,对方正被保安按在地上,却还在狞笑。
"精神病滚出舞台!"那人嘶吼着,"林董事长向你问好!"
这句话像刀刺进张程晰的胸口。他下意识看向林嘉南——鼓手僵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血从张程晰的伤口滴落,在军鼓皮面上绽开几朵暗红的花。
下一秒,张程晰做了件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跳下舞台,冲向那个被制服的闹事者。耳边是陈昊的惊呼和观众的尖叫,但他眼里只有那张扭曲的笑脸。
"你他妈找死!"他揪住那人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
至少五个保安才把他拉开。张程晰挣扎着,额头的血糊住了右眼:"我要杀了他!放开我!"
"晰哥!"陈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嘉南不对劲!"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张程晰回头看向舞台——林嘉南仍坐在鼓架后,但全身剧烈颤抖,鼓槌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头发,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声音挤出去。
张程晰甩开保安冲回舞台。当他跑到鼓架前时,林嘉南突然跪了下来,颤抖的手指触碰鼓面上的血迹。
"不...不..."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张程晰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一把抱住他:"没事了,我在这儿..."
林嘉南在他怀中僵硬如石,瞳孔收缩到极致:"你流血了...因为我..."
"小伤。"张程晰勉强笑了笑,"比吉他弦割的还浅。"
工作人员涌上舞台,演出被迫中断。张程晰模糊听到主持人在安抚观众,说乐队主唱"轻伤不下火线",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嘉南身上——鼓手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