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程晰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抵触情绪:"那个药...很苦吗?"
"会让人做噩梦。"林嘉南轻声说,然后像是后悔透露太多似的转向窗外。
服务站人来人往,乐队成员各自散开活动。林嘉南躲在最角落的洗手间隔间里,盯着掌心的药片发呆。这种白色小药丸已经陪伴他七年,每次服用后都会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有时甚至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但今天他格外抗拒。也许是因为昨晚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也许是因为...
隔间门被轻轻敲响。
"嘉南?"张程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你还好吗?"
林嘉南迅速把药片塞进口袋:"马上好。"
推开门时,他撞上张程晰担忧的目光。主唱手里拿着两杯便利店的热可可,奶油顶上撒着彩色糖粒。
"补充能量。"张程晰递过一杯,"老周说下段路况不好,可能会更颠。"
林嘉南接过杯子,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药片,想起那些服药后的恐怖幻觉,想起每次醒来时枕头上掉的头发和嘴角不知何时咬出的伤口。
"晰哥。"他很少用这个称呼,张程晰明显怔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再吃药了..."
张程晰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拉着林嘉南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副作用很严重?"
"不是。"林嘉南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只是...昨晚我睡得很好。没有药,没有噩梦。"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你在。"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张程晰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蒙上担忧:"但医生说..."
"我知道。"林嘉南打断他,"就当我没说。"
他掏出药片准备吞下,却被张程晰按住手腕:"等等。"主唱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砂糖,"至少...加点甜的。"
这个幼稚的举动让林嘉南差点笑出来。他任由张程晰把砂糖倒在他掌心,和药片混在一起,然后一起送入口中。甜味确实冲淡了一些苦涩,但远不及昨晚那个虚假的拥抱带来的慰藉。
回大巴的路上,张程晰突然问:"你昨晚梦到什么了?发抖得那么厉害。"
林嘉南的脚步顿了一下:"地下室。我父亲...把我锁在那里练鼓。十个小时不许停,错了就用皮带抽。"
张程晰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那个混蛋..."
"他后来把我锁在柜子里。"林嘉南平静地继续,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因为我在他酒里放了安眠药。"
服务站的人声鼎沸突然变得很远。张程晰停下脚步,转身紧紧抱住了林嘉南。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却温暖,林嘉南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不会再有人锁着你了。"张程晰在他耳边说,声音坚定,"我保证。"
林嘉南没有回抱,但也没有推开。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一刻沉溺于这个拥抱带来的安全感。远处,陈昊正夸张地捂住苏雯的眼睛不让她看这边,老周则站在大巴门前,用退伍军人特有的警觉确保没人打扰他们。
这个临时组成的家庭,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他新的避风港。
重新上路后,林嘉南依然坐在张程晰旁边,但这次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药效开始发作,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不自觉地一点一点。
"困了就睡。"张程晰轻声说,"到了我叫你。"
林嘉南摇摇头,强打精神:"药效...会做噩梦。"
张程晰犹豫片刻,突然把两人的座椅靠背放倒:"那就不睡,躺着看云。"他指向车窗外飞速流动的云层,"看,那朵像你的军鼓。"
这种哄小孩的把戏意外地有效。林嘉南盯着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朵,意识逐渐模糊。在药力彻底征服他之前,他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十指相扣。
"这次我没装睡。"他听见张程晰说,"所以...你可以放心靠过来。"
林嘉南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也许这次,噩梦不会来。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