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暖意好像总是来得格外的早,五月份的天气,正中午时甚至暖的像夏天,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高考像死神的镰刀越来越近,越来越无可躲避。
校园里每好像每个人接受了,将自己人生压缩到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大家好像都在崩溃的临界点,甚至一些艺考没发挥好的同学,自暴自弃,晚上在寝室打游戏,白天在课堂上睡觉,睡醒就接着看小说。
前排的同学好像和后排的同学被自觉但人为的分割成有出息和没出息。
最后的高考冲刺时间里,班主任抱着不希望同学们有机会交头接耳的想法,在二模前夕将座位调整成了单列的模式。
而吕相濡好像想从这凝滞的时空里,撕裂出些什么,固执的拒绝老师挑选的好位置,坐在了老师最难观察的倒数第二排,本来坐在吕相濡后边的杨毅鑫因为每天上课摸鱼,老师忍无可忍的将他调到了正对着讲台的第一排位置,李鱼也和吕相濡相隔两位同学遥相对望。
班级里每个人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但是每个人眼里都只剩自己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大家都是敌人,大家都在偷偷争夺最后的分数,晚上寝室里的小灯也熄灭的越来越晚。吕相濡的心中焦虑和无力感一点一点的没过口鼻。
吕相濡看着爱琳在第二排的位置,倚着同学的桌子,兰花指优雅地拿着英语报,平平的语调,重复,重复,重复。
好累啊。
因为上课打盹被老师罚站在吕相濡后边的同学倚着窗户,拿着早餐吃剩的面包撕作米粒大小,一点一点,摆在窗台上,喂着大人总觉得是触霉头的黑鸟,痴迷的欣赏着它们抖动着眼睛,警惕地吃早餐的样子。
吕相濡突然觉得,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或许只是因为黑板上不断变小的红色倒计时数字,给了吕相濡数不清的压力,或许是害怕,害怕这真的是大人们口中决定人生的时刻。
很难说没有犹豫,最终吕相濡还是选择了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土里,即使什么也不能改变,即使着只能是短暂的逃离。课下吕相濡找到了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给妈妈,说回家,她说不明白,但是明确的是她不再想待在这里了。
回到家里,吕相濡栽倒在床上,吕妈妈看着了无生气的吕相濡,看着她象征性的巴拉着以前最喜爱的饭菜,看着她不仅不再开玩笑的叫自己“晓丽”,而且大多数时候都闭口不言,吕相濡的妈妈尝试问过,吕相濡什么时候打算回学校,而吕相濡只是紧紧的忍住自己的眼泪,赌气一样的说“不想去”。
其实当吕相濡连续在学校呆了十一天时,吕妈妈就应该发觉到不对劲,可是当时的她甚至窃喜,孩子一定是觉醒了,一定是意识到了高考真的很近了,而吕相濡的妈妈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孩子真的可以被考试作业这样使用吗?
后来吕妈妈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孩子的压力,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烧了好多好多吕相濡喜欢吃的菜肴,甚至买了许多辣条,因为吕妈妈记得吕相濡小时候总爱偷偷吃。
吕妈妈尽所有可能支持吕相濡喜欢的,不喜欢的那些却是绝对不可以拒绝的,因为她的生活正在每一天里,露骨的诉说着学历的重要性,虽然吕相濡和许晓丽的人生本不可能一样,但谁知道是因为许晓丽的坚持,还是吕相濡的坚持。
吕相濡的妈妈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劝说,小心翼翼地应对吕相濡的沉默,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吕相濡听见妈妈走出房间,睁开了眼,眼眶里很干涩,眼泪好像堵在太阳穴,不断尝试着极限,吕相濡早已经放弃试图在拉紧着深色隔绝光线窗帘的房间里,看到什么鲜艳的,寻到任何极有力量的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吊灯的阴影。
而突然间,手机泛起了冷蓝的亮光,是蓝玉。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学校啊。”“什么时候回来呀。”这时的蓝玉正在学校,思索再三后还是发出了这条消息。
虽然吕相濡只是两天没回学校,以前也常有,但是蓝玉的心里总是被一种怪异的不安笼罩着,倒不是因为不安吕相濡的成绩,虽然某些学科相较薄弱,但是综合七中专业分状元的身份,再不济足够考到一个不错的一本学校了。
但是蓝玉还是不由得担心了,或许是因为吕相濡不像平时,不再像使用留言板一样使用抖音账号,向蓝玉分享猫猫狗狗,安静,不同寻常。如果你问这份关心是否出于老师的职责,蓝玉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不停的想到那个在教室的角落,会用直勾勾地目光看着自己的人,很真诚的人,如果因为意气用事就这么失去更好的机会,这真的不值得。
“不想去。”吕相濡几乎是秒回,但是傲娇的,把压力大换成了不想去,装作风轻云淡。
“啊” “你这是心情不好啊。”蓝玉看到手机消息框里弹出的消息心里一紧,自己的不安还是被坐实了。
手机对面的吕相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是一个念头飘过吕相濡的脑海,原来在那个大家都在“厮杀”的学校里,自己被人记住了,这种感觉很难说,吕相濡不知道蓝玉为什么来找自己,只是觉得,她在黑夜的深潭里,打捞起沉在潭底的自己,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种温暖的、特别的情绪。
看着沉默的对话框,吕相濡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只会嘴硬的说“没有啊。” 又补了一句“你今天没课了啊。”借此岔开话题。
“还没上呢,下午第三节,反正你没事,要不你来学校吧,一会儿上完课我要去医院拿药,你陪我去吧。”蓝玉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死鸭子嘴硬,就像小时候的自己,蓝玉知道有时候判断一个人的状态是绝不能只听她说什么的,她要见见她,又补充道“然后我们去老街吃馄饨,怎么样。”
蓝玉想到以前的自己,在满是压力的环境里,像是在消防演习里没有一点光的帐篷里,后面的人推着你往前走,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耳边满是尖叫“停下脚步,我们会死的!”。
而那时候的家庭,就像从未组建过,没有爱意,不是问候,是问讯。蓝玉的父母没有矛盾,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一家三口都心照不宣的演绎着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蓝玉的父母从不把目光放到彼此的身上,在家里蓝玉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
蓝玉也自觉地在学校像个傻子一样读书,虽然蓝玉父母在生意场演了大半辈子的戏,为蓝玉谋了一生吃穿衣食不愁,但是蓝玉不想,也绝对不要为了这份“衣食无忧”,而像他们一样听从他们的父母。
可是,橡皮筋也会老化,一直紧绷的弦,总有一天会绷断,突然某一天,蓝玉的压力值到达了上限,很想放弃,很想很想,放弃所有,想要思考理想,想要意义,而成绩却一落千丈,这没有迎来任何波动,甚至班主任在班会上讽刺,“女孩子高考冲刺就是比不了男孩子,往届来看总有几个想不到的男孩子考得特别好,也总有些人发挥失常。”
蓝玉虽然木讷但也明白过来,真的有恶心的人,在看着笑话,蓝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自己的,幸运的是高考成绩恢复到了正常水平,高分考入了师范专业全国排名第一的华京师范大学,为得也是想证明,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不难,鼓励学生也不难。
“啊。”“你怎么了。”吕相濡的消息让蓝玉回过了神。
“没什么大事,就是高三了你们压力大,老师们压力也大,我的生理期有点问题去拿点药。”
“那我现在过去吧。”显然吕相濡还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蓝玉,更何况是生病的蓝玉。而吕相濡的脑海里突然飘过不知道那里看到的安慰人的方法,女孩子不舒服吃到小蛋糕会开心吧,人都是会累的啊,吃个小蛋糕吧,
于是吕相濡又补了一句“吃不吃蛋糕。”
“什么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