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一年春天,发生了两件大事:汴京傅家年仅十八岁的次子傅进在春闱中拔得头筹,中了会元;端王高映徵被派去镇戍爱州。
怡人知道消息时,可人和孟临溪正在宫中还没回来,她本想问可人上一世端王殿下也被派去戍边了吗,待二人回来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观察了一天,二人面色如常,算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孟临溪不是高映徵的亲妹妹,他不能将参加她的及笄礼当作正当理由延迟赶赴边境,好在及笄礼早就送过,临行前孟临溪来找他。
“北边父皇和兄长有他们的安排,最近洪沙瓦底和暹罗不太平,我先去看看。爱州相隔万里,书信经常会延迟,收不到信不要紧张,去找兄长,军报在,我人就在。”高映徵摸着她的头嘱咐道。
“在江州时,你还曾写信推荐我去隆兴府探寻辛弃疾的故居,现在自己真的像他一样了,是不是感觉像做梦一样。”孟临溪说着说着也忍不住鼻酸。
“情报的事情另说,庆王这次是吓着父皇了,他以前总想着冠礼之后再出去,现在发现我们这几个儿子个顶个的站不起来。这样把我们像往棋盘上撒把棋子一样派往各地也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爱州实在遥远,高映徵也有些舍不得京城,这话既是安慰妹妹也是安慰自己。“暹罗和辽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左右一年半载我就回来了。”
孟临溪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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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荃在江州没有回来,她画好了画不知给谁看,孟澜漪说请画院别的待诏来指点一二,她不愿意,显得自己要另拜山头似的。只得给孟王看,孟王爱女,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好的,得不到任何负面评价,没有进步空间。
京城不似江州,没出阁的女子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天天腻在一起,她唯一可以腻在一起的女子,只有王灿阳。
“古有彩衣娱亲,潺潺,你如今干脆画八宝纹格纸娱亲吧。”及笄过后她马上就会有小字,但孟嘉德王灿阳二人觉得“潺潺”甚有意思,在家时也这么叫她。
她这几个月已经陆续为孟竞往认图识字画了不少东西,画多了逐渐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她从江州回来后,给话本子配图的活计自然是断了,季洛除了家族产业算账的那摊儿事,还要应付自己的婚事,别说抽不出时间来写话本子,给她回信都是匆匆忙忙。
“怡人,小采还没有写信过来吗?”见怡人摇头,孟临溪皱眉,有些焦虑地转着手上的玉戒。从江州回来后,怡人发现只要姑娘一焦虑就下意识转着手上的玉戒,提议要不把玉戒收起来,否则看见它就想起杨公子,想起杨公子就想到回京几个月他一封信没来,自己写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可人见孟临溪摇摇头,也说:“姑娘,要不还是收起来吧,你这一焦虑就转戒指,心思好猜得很。”
这一层孟临溪倒是没有想到,想到下午要入宫,她褪下戒指。未来与高映淮正面交锋的场面还很多,万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露出马脚。
“怡人,四姐姐前些日子寄了一些江州本地的话本子给我,你现在帮我找来吧。”孟临溪说。
可人见她真要“画本子娱亲”,埋怨起杨居采来:“如果杨公子在,姑娘早就出去写生了,怎么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画。”
“现在我待字闺中还不方便和京城的书坊画坊搭上线,等及笄搬出去事情就好办多了。给话本子配图这事看着虽无甚技法要求,却要构思匠心独运,四姐姐这是要我别疏于练习。”孟临溪翻阅着这些话本子,“更何况,一举两得的事情,也让王妃看看江州的故事。”
日子还像去江州之前那样,孟临溪要每十日给高映淮交一次作业,或习字或画画,如今这个条件,也只有高映淮能给出一些意见了。孟临溪走进高映淮书房,并没有看见那幅水月观音了,想是那次秋千偶遇柳阅后叫人收起来了。
她走进里间时高映淮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同平时相比带了几分难得一见的闲散。盘腿坐在榻上的人十分自然地同她使唤道:“把我的襕袍拿来。”想是把她当作内侍了。
她绕过书架将外袍拿来预备递给他,高映淮没有抬头只抬了手,她愣了一下,上前去服侍他穿好一只袖子,感觉到异样的高映淮抬起头,看见是孟临溪,欲起身自己穿另一只袖子,孟临溪却开口道:“我来吧,我还没有服侍过兄长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