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足的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温床,江州城内的书坊数不胜数,有专攻书画谱帖的,有售卖古籍古书的,还有租赁医药典籍的。文津街上的碧水堂书坊,是南方最大的文学作品发行商,刊行各类小说、话本,而季家的四小姐季洛,除了季家钱庄的分行二掌柜,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碧水堂书坊的话本作者。
当孟临溪策马回到家冲进季洛院子时,季洛正在校对自己的第四本小说《庐山宝卷》,讲的是少女全家被害逃亡,在庐山脚下遇险幸得观音菩萨显灵相救传授经书,经过不懈修炼最终下山报仇成功的故事,见她进来,季洛急忙将样书往账本下藏。
“四姐姐,我给你带了些陶瓷匠人用的膏药,说是可以治疗腰伤。”孟临溪放下膏药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起来,连喝了三杯才停止。季洛看她没来的及喝水就跑来给自己送药,十分感激,连忙起身道谢,慌乱中不慎碰掉了桌上的账本露出《庐山宝卷》来,恰好被搁下茶杯的孟临溪看见。
“咦,来江州还没看过这里的画本子。”说着便拿起来随意翻了翻,“这江州的画本子可不如京城的,不说装帧如何,京城的画本子每隔几页就会有一页配图,把书中的精彩片段画出来,你这不是画本子,只是单纯的话本子了。”
她一边翻一边随口问:“这话本子多少钱一本?”
季洛按住跳得厉害的心,答道:“50文。”
“哦,那是比京城便宜,京城要100文。”但她越翻越觉得眼熟,书中这几个佛经故事都是她与季洛在寺中时季洛觉得有趣讲给她听的,“咦天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听到这几个故事,就看到它出现在话本子里了。”再往后翻,翻到最后看到“刊行前样本”字样。
“好啊四姐姐!我就知道单看账本怎么会把腰坐坏,你这不光写账还写书!”孟临溪恍然大悟,季府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不用像京中贵女一样修习四艺、梳妆打扮参加无聊的宴会,季家的女子只需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笔耕不辍便好。
那厢季洛本来心惊胆战,听到配几张图每本书就多能50文,经商天赋让她立马抓住商机:“八妹妹你可还记得你配的那几个佛经故事图?这不正好拿来用!”
孟临溪一听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啊,京城物价贵,按八成折算,每本画本子能赚30文,卖出去100本就是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已经够齐宋普通的民众一家三口一年伙食费了。上一世自己活得跟个仙女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有了弟弟,背靠王府不是长久之计,是得给自己攒点儿家当了,
“四姐姐还写过什么本子?可是畅销作者?多久写一本?与书坊如何分成?”孟临溪问的这些问题待季洛都一一回答后,她突然感叹:“四姐姐这简直是生财有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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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太子翻着江州寄来的书信,算是繁忙时的一些消遣。那水月观音像确实像那么回事,他吩咐碧螺裱了挂在书房里。翻到她交回的作业,有一张纸引起了他的注意。起初他以为是她端正了态度,认真书写,细看却发现这张纸上的内容虽然笔迹与她相似,但行文更为流畅、富有逻辑。
“呵。”碧螺服侍高映淮多年,从没见他在看郡主作业时冷笑过,不禁偷偷抬眼,“小东西,我让她看司马光《资治通鉴》,她和我扯东晋门阀政治。”
高映淮将孟临溪的作业一字排开在桌上,手指敲着这张纸。小东西怕他看出这张纸的不同,还自作聪明地换了很多不一样的纸来写作业。只是她不知道,由汴京入江州再回到汴京,干燥再潮湿再干燥的纸,同从潮湿地区进入干燥地区的纸,摸起来是完全不同的。
他沉思片刻,就着这张纸上写的内容又评述了起来,他倒要看看她在玩些什么花样。
信快马加鞭送至江州,孟临溪展开看了,见兄长不光看了那页,还回了,喜不自胜,原封不动抄了一遍塞进给柳阅的信里。可人见她重新抄录再装入信封,一拍脑门:“姑娘!之前咱们怎么没想过重新抄录柳姑娘的信呢!”
“傻可人,就是要让太子殿下看出来稍许不同啊。”怡人早就看出了孟临溪的意图,“这样才会生疑,才会有所追问。”
“你解惑就解惑,骂我做甚!”可人佯装生气轻打怡人。
孟临溪看着这一朵解语花一朵食人花在自己面前打闹,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的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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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季洛拿给孟临溪一个布袋,打开是30两银子,说是书坊给的分红,二人五五分。孟临溪数出十两还给季洛:“姐姐写出十页要构思两日,我画一张画只要半日,还是依据姐姐巧思画的,四姐姐应比拿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