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孟临溪,杨居采的启蒙从写意开始,创作状态极受心情影响。这几日,他本欲去山中写生,江州一连下了三日的暴雨无法进山;又欲画写花鸟,但天色晦暗,怎么调都调不出满意的颜色。
今日好不容易雨势变小,杨筌与陈佳音去友人家做客,留了二人在家中好好习画说是回来评看。孟临溪对着杨居采的画谱画些小写意的花草,杨居采却是怎么也不满意自己画出的作品。
不知怎得二人产生了口角吵起架来,孟临溪忍不住出口讥讽了几句,气得杨居采大喊:“你滚!”
“我不滚,师傅让我在这里画画,我哪也不去。”杨居采的话有些伤人了,念及他小,孟临溪不和他一般见识,头也不抬地说。
“好,真好,你不滚我滚。”杨居采也觉得自己刚刚话赶话有些过分了,便抬脚出了家门。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下起大雨来。雨滴敲在瓦片上叮咚作响,孟临溪笔一顿,又继续画起画谱上没有的瓜果来,谁知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停的意思。
孟临溪叹口气,搁了笔起身去捡杨居采画废的稿子摊开来看,看了几个纸团后拿起伞准备出门。
“我去送吧。”可人看出她想干什么了,劝阻她。
“还是我亲自去吧,你在家替师傅师母看好门。”孟临溪转身提着裙角出了门。
果然,在文津街尾最大的那片荷花池边的景亭里找到了杨居采。对方看到她的身影一愣。
“你先别感动,我是看了你的画稿知道你想画荷花才来这里找你的,并没有跑遍大街小巷寻你。”孟临溪出言不善。
“为什么来找我?”杨居采问道。
“给你送伞啊!”孟临溪睁大眼睛,晃晃手里的伞,“外面这么大雨,一直不停,你一直没回来想必是被雨困了,不送伞你怎么回家。”
“其实你不必来送伞,父亲母亲回家后会来找我。”杨居采其实此刻气已经全消了,想起刚刚让人家“滚”,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本该道歉的话,出了口却变成了毫不领情。
“天呐你让人省省心吧,师父师母外出一天了,那么劳累,还要冒雨跑出来找你。”孟临溪说完,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补充,“况且我若不现在来送,也抵不住愧疚一会儿来送,晚送不如早送,我现在送了回去时天还没黑,路不至于太难走。”
杨居采听了此话,又注意到她湿了的裙角已经向上蔓延,语气缓和了些:“抱歉,我刚刚也有错。”
“我见你画了那么多画谱,先前的性格应是沉稳敛静的。”孟临溪递过伞去,问道,“你若想画花,到处都是,就在那里又不会一夜之间全部凋零;你若想画鸟,怕飞走,让怡人养些花鸟便是了,怎么最近如此沉不住气?
“先前父亲不在时,画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人的修炼。最近越发觉得节奏被打乱了。”杨居采接过伞,诚实道。
孟临溪本以为杨家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变故,没想到就这?松了口气好笑地说:“师傅把我们二人放在一起教导不是让我二人竞争的,是要我们互相帮助的。”
见杨居采不以为然,她又怒道:“怎么,看不起我的画吗?”
“不敢不敢,潺潺的工笔画娟秀雅致。”杨居采连连摆手,“只是画之大成者都在写意上,你还未有所建树。”
“我也想去郊外同你一起写生,只是我不会骑马,出行距离大大受限,只能画些想象的小写意或是临摹画谱。”孟临溪很坦然面对自己的缺点,手撑着亭下檐的扶手,身子探出亭子外感受细雨打在脸上,“今日的雨十分舒服,你且与我一起闭上眼感受一下。”
杨居采不想拂了她送伞的意,也走到亭檐下身子探出亭子闭目感受春雨带了一丝暖意掠过脸颊,不禁吟了一句诗:“带酒冲山雨,和衣睡晚晴。”
“小采,如果让你画出这幅场景,你会如何画?”孟临溪闭眼问。
“山雨或晚晴天,择一画。”杨居采道。
“若是晚晴,你会调什么样的天色呢?”孟临溪问。
“不,我想画水墨。”杨居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