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十五年,孟临溪九岁上,端王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在资善堂不小心将太子高映淮的书箱踢翻,不光摔坏了御赐紫毫笔,墨水还污了太子即将呈给陛下的表文。
淑妃罚高映徵在院子里跪着,谁来劝也不好使,还断了他的晚膳。当时正值深秋,天气寒凉,明知是苦肉计,太子作为苦主,听说后也不得不来淑妃的栖霞宫表演一把大度,将此事化了。
高映淮刚进栖霞宫门还未通报,就见一垂髫少女不动声色地站在端王身后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布袋,然后跑进正殿内。太子认识她,前些年为了和朝臣多些接触,下朝时他常同大家一起走至宫门口再折返,总看见她小小一个人儿等待孟王下朝,这一年内廷无人不知她是端王的好妹妹、贵妃娘娘的侄女。
身旁内侍以为她塞了什么吃食给端王,不由嗤笑:“一口饭也不能少吃,这是罚给谁看?”
太子颌首,示意栖霞宫内宫女不要声张,他想看看这一大一小在搞什么名堂。
约莫两炷香后,殿内响起小丫头的声音,她先是借口有点冷去偏殿扒拉炭盆,又说自己着急出恭跑出殿外,却不见她往净房跑去,而是悄悄来到院中跪着的端王身后,只见小丫头又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布袋,换走了刚刚那两个布袋。
这下太子看清了那两个冒着热气的布袋是什么了,暖手袋。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柔慧公主高映湖。母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自己身上,无形中把这个妹妹宠坏了。少有的几次责罚,他都冲在前面挡着戒鞭不落在她身上,但轮到他受罚,她不光会躲得远远的,还经常将无妄之灾推到他身上。
如果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互相回护的妹妹就好了。
小丫头刚要转身进殿,太子示意身边的宫人将她叫过来。
“噗呲噗呲——”宫人发出蟋蟀的声响吸引小丫头的注意,果然孟临溪循声走了过来。她向暗处望去,在影壁后看见一身着紫色棋盘纹提花大袖襕袍,头戴交脚幞头的清雅少年,说不出的眼熟,像放大一点的端王哥哥,但五官比端王哥哥更舒展,容姿卓绝。
“你是谁?”孟临溪问道。
“我是太子。”高映淮回答。她依稀记得淑妃娘娘训斥哥哥时提到了这个名字。
“那你能救我哥哥吗?”孟临溪又问。
“那你愿意做我妹妹吗?”高映淮反问,“你若答应做我妹妹,我就同淑妃娘娘说我并不在意下午的事情。”
孟临溪想了想,姑母常说泰山可倚,于是点点头。
她答应得那么干脆,似乎并不理解这个承诺背后的意味。
没关系,先把人拐了再说。高映淮摸摸她的脑袋,便向院内走去,越过高映徵走进正殿,不一会儿淑妃就让端王进去了。
孟临溪站在殿外不知道此时是该走进正殿还是去偏殿继续看自己的书,正在踌躇,太子同端王一齐走出偏殿朝她走来。
太子的权力这么大吗?自己加上哥哥求饶了那么久,他只几句话淑妃娘娘就气消了?
“这样的暖手袋,可以给我也做两个吗?”高映淮笑着问她。
“你别以为救了我就能支使我妹妹给你干这干那。”高映徵呛他。
“可是,她也答应做我妹妹了。”现在,高映淮的笑在高映徵眼里有些欠扁。
“谁规定妹妹就得给哥哥干女红了?哥哥得护着妹妹,你怎么刚认下妹妹就要占人家便宜啊?”高映徵眉头微蹙。
“这个暖手袋太小啦,散发不了多少热量的,可能不适合你。”孟临溪摇头把暖手袋塞了一个在高映淮手里让他掂量。
高映淮所渴求的正是这不在乎大小的暖手袋。父皇母后对他好,因为倾注了太多心血,寄予厚望;宫人对他好,因为他是太子;就连老师、舅舅对他的好,都是有条件的。他从小被教育保护妹妹,但从没想过妹妹也能回护哥哥,任何人见识过小丫头对哥哥全心全意的爱后都会心生向往,更遑论太子。
成为她的哥哥,她也会对我这样好,高映淮想。
“但是我很想要。”高映淮不理高映徵,看着孟临溪的眼睛说。
“你想要我就给你做一个,我的哥哥,不能光护着我,我也护着你。”孟临溪拍拍高映徵的后背给他顺气,转向高映淮顺口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和他一样的用处。”旁边内侍提醒该是去中殿的时候了,他留下这句话便走了,余下高映徵望着高映淮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自此太子、端王、孟临溪的小同盟正式成立,贵妃与淑妃娘娘也乐得见此局面。她们心知肚明陛下将无所出的孟澜漪置于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是在表明陛下以恩宠论宫位,警示企图母凭子贵的嫔妃不要做无谓努力,以此来彰显太子的不可撼动。
在这种情况下,越靠近太子越安全。
如果说端王是把大伞,太子毫无疑问便是一座靠山了。在孟临溪时不时的奉献爱心下,两位哥哥第一次尝到有妹妹的甜头,被控的死死的,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孟临溪总结上一世,她一心扑在绘画上,加之哥哥们的溺爱,直接导致了她性格古怪,间接导致了她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