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维持着冷静，但垂在身侧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

王执看到她的紧张，心平气和地宽慰道：“问题太多了，我一个个回答。”

“关于应许之，不知道你哥哥曾经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我是他的朋友。”王执一副追忆往昔的模样，“我现在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能回来。”

“什么意思？”

“你哥哥应许之，是新机研究院的成员，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研究院让他秘密研究一个项目，走之前他不放心你，于是发明了T067陪在你身边，但这么些年过去研究项目一直没有进展，成果出来前，研究院不会放他回来。”

“而研究院最近发现研究的关键点就在T067身上。”

T067伤痕累累卧在地上，姜加悦看了眼后，于心不忍便立马移开视线。

王执继续说：“你难道没注意吗？T067跟其他仿生人不一样，他能感知情绪，行为方式甚至跟人类一模一样。他是仿生人，却没人会觉得他是仿生人，这也是起先你会误以为他真的是你哥哥的原因。他能有情感只是偶然，因为应许之在研究院没能制作出第二个T067。研究院需要T067的芯片推进项目研究，可应许之在项目完成前绝无可能回来，于是你见到了我。”

“你说谎，我哥哥要是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联系我！”她一个字都不愿相信，指着T067控诉道，“这就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原因？”

王执见状微微勾起唇角，“你很在乎他？”

姜加悦不语。

“在开平街我第一次见到你和他，我记得你叫他‘哥哥’来着，即使他是假的，你也心甘情愿。应许之因为项目的保密性不能与你联系，不知道回来后看到变心的妹妹，会不会失望？”

“我从来不知道我哥哥是你那什么研究院的成员，更不清楚他从事的项目。很久以前，他只是个仿生机械检修师。”姜加悦坚定地说。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你想你哥哥回来，就得去取出T067身体中的芯片。”

姜加悦走进T067，半蹲在他面前，握紧他的手，眼睛红红的，冲王执吼道：“他都这样了，怎么取？怎么取！”

王执无奈摇了摇头，似乎把姜加悦看透，“他是个普通的仿生人，不是T067。你真的很在乎他，但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这样。”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解释，“你也看到了，这个仿生人跟T067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少了张芯片，真正值得你等待的是应许之，不是这些机器。T067并不特殊，他的所有源自应许之，没有人会比你更想让应许之回来。”

姜加悦跌坐在地上，一时难以接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

他说T067并不特殊，的确，不过是世上千千万万仿生人中的其中之一。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难受……

“那织梦家和安华古镇，还有这些舱里的人？”她的声音轻轻，心里有什么在慢慢碎掉。

“安华古镇曾经是织梦家的第一个试点，那里的人曾经很穷困，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足以令他们痛苦。那时候正值经济危机，时代不好，他们集体签署了第一份记忆改造协议，进入沉睡系统，也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营养输送舱。他们在里面成日享受美梦，现实生活中，仿生机械会代替他们生活，直到等到一个心悦的时代，重新醒来，但如今他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现状，不愿醒来了。”

“至于陈雪父母，只是为了将你重新引到织梦家，这次回去后，他们就会恢复正常。”

“就为了芯片？”

“没错。”

“那你自己去取好了！非得搭上我身边人！”陈雪父母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想解救陈雪于水深火热中，结果竟是自己先害的她，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在车上她问她那么多问题。

“应许之制造的仿生人，芯片精密且放的位置很隐蔽，强取会损害信息。所以只有你，T067身边最亲近的人去取。”

说得倒轻巧，她心里现在恨不得把王执杀了。

“我不取我哥哥就回不来？”

“是。”

“凭什么信你？”

“凭那本诗集。”王执淡定地说道。

姜加悦神色骤变。

“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事情的抉择权在你。”

话毕，姜加悦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总控大楼不再黑暗，每条路都清晰分明。

明明盛满光芒，却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机器人全部回到了各自岗位，不会再阻碍你的道路。向前直走，遇见路口后，往右拐，再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出总控大楼。陈雪和T067会在那里等你。”这番话仿佛指令播报，姜加悦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这条指令走。

残破不堪的T067仿生人2号歪着身子倒在角落。

姜加悦终究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