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加悦依稀记得她求应许之给他读诗的景象，因为应许之的声音好听，这让原本美好的诗听起来更动人。

就只有一首诗，应许之读完后，她哭了。

是《灰烬》，充满绝望的一首诗。

/我要拿自己怎么办

因为我所成为的都因为你

可是我没有明天

因为你

夜晚受苦/

书房内，无数的书本被姜加悦散落在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可她还在继续找。

寒冷的天气，她的额头却满头大汗，手指也跟着颤抖。

她找不到那本书。

除了应许之自己没有人会动书房，她非常确定书上的字就是应许之写的。

可是应许之呢？

姜加悦跑下楼，喘着粗气，站在T067面前。

T067见这副样子，很是担心，上前就要用衣袖替她轻轻擦去鬓角的细汗。

然而她很着急，这感觉就像要去揭晓一个重大的真相，即便结果是好的，她也跟着心慌，她眉眼盈润了汗珠，雾蒙蒙的，问T067，“你……有没有扔过书房的东西？”

“没有。”T067放下手，如实回答，“所有书都在原位。”

“那……”姜加悦跑到墙角的柜子边，抽出纸和笔，又将其递给T067，“你能不能写字给我看？”

T067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写什么？”

“‘应许之’三个字，快写。”

面对她的催促，除了不知晓前因后果，他似乎明白这样做是为什么。

他看着她，手指握紧了笔身，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应许之”。

最后一笔落下，心里忽然就少了一块儿。

姜加悦看着纸上那跟应许之一模一样的字迹，问：“你有在一本书的扉页写过名字，抄过诗吗？”

T067想起不久前她在369号别墅捡起的那本书。

“没有。”他忍着难受，怕她出事，“怎么了？”

姜加悦眼神放空，脸上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惊喜，她情愿她的猜想成真，“我哥哥……他可能在今天我们去的那地方。”

应许之可能在开平街369号。

T067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无论是姜加悦还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我陪你去找他。”在T067看来，这似乎是最稳妥的一句话。

姜加悦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看着面前这张跟自己哥哥相同的脸孔，又渐渐把笑收了回去。如果哥哥回来了，T067要去哪儿？

她拿着写有“应许之”三个字的纸张，忘了接下来要说的。

“加悦，”T067用尽全力维持表面冷静，依然温柔，“这很好不是吗？他回来了，你一直都想他回来的。”

“是这样，”她自己都没觉察神色正慢慢变得勉强，只是飞快将手中的纸折入兜中，“算了，万一那本书是不小心丢了呢，谁也说不定。后面再说吧，我先回卧室了。”

姜加悦跑上楼梯，将房门紧紧关上。

她不想让T067窥探到她的内心。

T067尚不知道姜加悦说的是本什么书，只是在书房呆了整整一夜，除了整理这满屋的凌乱，他也想发现这其中的不同。

他拥有应许之的记忆，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方式都跟他相同，可他终归不是他，一册书牵起的欣喜，他可能倾尽一生都无法做到。

房间里的姜加悦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反复端详那张带有“应许之”的纸，月光洒进房间，T067收拾书本的声音间或她能听见，像是催眠符。

无知无觉，她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应许之还是应许之，没有T067。

阳光正好的午后，他为她读诗，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光。

读着读着，她闭上眼睛，再从应许之腿上醒来夜幕已经落下。

他笑笑说她睡得真死，像小猪怎样都喊不醒。

那个时候的她也很听话，不会顶撞，不会说很多言不由心的话。

怎么就轻易地结束了？

哥哥去哪里了？

不担心她吗，为什么之后是T067？

临近半夜，姜加悦醒过来，难言的情绪堵得胸口发闷。

隔着卧室门缝，她看见外面的灯还亮着，原先这个时候都会熄灯，可能是T067忘了关。

姜加悦下床去关外面走廊的灯。

可刚开门就见T067背对着她房间门的身影。

这回，说什么她都不能叫他哥哥了，她问他：“这么晚，不休息吗？”

T067转过身，神色一如既往平和。

她简直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过也对，仿生人怎么看得出？

寂静的夜里她听见T067对她说：“加悦，我们明天去找你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