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带走的,比手机更重要的东西……
最终,霍溪也没有说是什么。
陈雨想了想,这位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带什么东……等等,陈雨想到了一个。
他的衣服。
当时被霍溪拿走的衣服。
他记得一开始是准备用衣服盖住胸膛上的痕迹,也不知道给过去的时候弄脏了没。
该不会比手机更重要的是那件从菜市场买来的二十块钱的衣服吧?
随即,陈雨就在心里否定了。
为了件不重要的衣服把自己的双腿砸到坐轮椅,怎么都说不过去。
霍溪不会这么做。
既然他不想说,陈雨只能顺着他,“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他站了起来,衣角被身后的人拉住。
“你要去哪儿?”
陈雨看了一眼被扯住的袖角,那只握着袖角的手修长但微微颤抖,“我当然是去拿扫把啊。”
霍溪:“扫把?”
陈雨:“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啊?这是我的家。地上都是你洒出来的糖,不赶紧扫起来,等一会儿都化了粘在地上就不好收拾了。”
霍溪手指屈了屈,收了回去。
陈雨转身,他站起来之后,坐在轮椅上的人,头正好在他腹部,帽子一挡仍旧看不到表情,陈雨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帽顶,就当是顺毛了。
青年去拿扫把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轮椅上的人身形一滞,随后弯下了腰,挺直的背脊弓了起来,像是卸下什么之后的如释重负。
“治疗不太顺利,那你的药还在吃吗?”陈雨一边扫地一边说道。
霍溪:“在吃。”
陈雨:“现在吃多少?”
“换了一种药。”
“六颗。”
比之前加重了三倍。
陈雨没有再说话了,安静地扫地。
房间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雨听见房间的人再次开口,“放心,不会拖累你。”
陈雨扫到了轮椅跟前,不得不说轮椅上的两条腿是真的很性感,哪怕这样也能感受到散发出来的蓬勃炽热的力感。
“嗯,我知道,你很棒。”
陈雨清晰的看见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轮椅上的人身体一顿,随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
石化了?
陈雨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扫了扫,然后就被一把抓住了。
温度很高,像是火烧一般,撩得他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回收。
没收回来。
霍溪仰头,一手抓着陈雨,一手掀了帽子,露出那头耀眼的金发和那张完整的脸来。
这么久没见,陈雨发现这位的头发已经到了下颌,似乎长长了不少。
“哥哥。”霍溪突然开口。
顶着那张优越的脸和眉眼开口。
冲击力很大。
陈雨应了。
“你说,弟弟。”
霍溪眉头抽了一下,“我给你说完了我的事情,你还没有解释你的。”
陈雨:“解释什么?雷泽归啊?”
霍溪没说话。
那就是了。
解释雷泽归。
陈雨清了清嗓子,给他的队友好好地说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情。
“嗤。”他听见霍溪又是一声嘲笑,“这么低级的绿茶手段你都没有察觉,还被他牵着鼻子走。”
陈雨:……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末了,陈雨又听见霍溪嗤了声,“直男。”
陈雨:……
“你不也是直男?!大哥说什么二哥。难道你不是。”
轮椅上的人闻言不做声了。
霍溪双手推着轮椅往屋里走,陈雨看他手背,之前被啃的地方都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应该是用了什么先进的药,没有留下疤痕,只看见浅浅地长出来的粉色肉。
陈雨没忍住踢了一脚霍溪的轮椅,“说话啊,弟弟,你是不是直男?”
霍溪抬眸看他,脸色沉沉。
陈雨“啧”了声儿,“好,不回答这个,我换个问题。你当时在雷泽归喊我的时候抢先喊了声儿哥哥。你敢说你当时没有茶?”
霍溪眉头狠狠地抽了几下。
陈雨:“你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霍溪:“呵,也就只能看出来我的。”
陈雨:……
“说不过你。”
两人小吵了一场不算架的架。
反应过来的陈雨在厨房只摇头,他心智怎么变小了,跟个闹别扭的小孩儿吵个什么劲儿啊。
陈雨洗了两个西红柿拿出去,将其中一个大的递给轮椅滑到窗户边坐着的人,“从程姨菜园子里摘的,很甜,你尝尝。”
轮椅上的人没接,只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
雨下小了不少,就算不打伞出去也不会淋湿。
陈雨弯下腰,偏头去看轮椅上的人,那双眼睛中间钝圆,眼尾上翘,像是细雨中被水濡湿的玫瑰花瓣,“真生气了啊?”
霍溪抿着嘴,没有说话,手指在敲轮椅的扶手,敲得哒哒作响。
耳边金色发丝也跟着一起微微晃动。
陈雨叹了口气,“那我给你道歉?”
敲扶手的人一顿,“道什么歉?”
陈雨想了想,“道我不会识别绿茶的歉?”
——“哒哒哒哒哒——”
更响了。
这个歉明显道得不对。
陈雨顿了顿,又开口说,“雷泽归只是我暂时的老板,我在他酒吧打工,我需要这笔钱。而你是我的队友,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他和你没有可比性,霍溪。”
“哒哒”声停了下来。
轮椅上的人开口,“你刚才说我绿茶。”
陈雨一梗,原来在这里。
“绿茶怎么了,我就吃这一套啊。”陈雨说的光明正大,掷地有声。
霍溪偏头看他,眼睛像是两把锋利的长刀,从喉咙里滚出两道意味不明的闷声单音。
陈雨将西红柿塞进了他手里,“外面的雨停了,等一会儿他们就过来了。西红柿就两个,你不吃等他们过来就没了。”
少年没说话,把西红柿咬得咯吱作响,像是在咬糖似的。
陈雨听得神经直跳,耳朵疼。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响起青年的声音,
“轮椅好用吗?”
“一般般。”
“那你上洗手间怎么办?”
回答的声音沉默了一瞬,“腿能站立,只是不能长时间走动。”
陈雨:“我以为你这段时间不会回来。”
甚至陈雨想过,有可能之后霍溪都不会回来。
“是吗?你不想我回来。”
陈雨察觉到语气有变,眼睛睁大了些,“你别给我扣帽子,我分明是欢迎你回来的。”
一直等到霍溪开始继续咬西红柿,陈雨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再问别的,比如他家为什么会同意放他出来,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雨停了,外面原本藏在乌云下面的月亮也出来了。
群里开始响个不停。
聂双双和何全说他们已经碰头了正在往这边干,预计十分钟左右,东西他们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今晚吃火锅。
程知礼发了五个一万的红包,让聂双双买点好东西,太垃圾的他吃不惯。
不出意外的,又和何全杠上了。
徐微雪说上官潇有个采访,要晚一点儿到。
李壶:“雨哥,我已经在楼下了,我直接上来了啊。”
……
……
陈雨一会儿没看,消息已经直奔到一百去了。
一旁的霍溪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吵死了。”
陈雨关了音量,说道,“你也在这个群里,我拉进去的。里面都是跟我们进过副本的人,都是认识的人,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
那位没说话。
那就只是单纯地嫌吵。
陈雨放心了,他在群里发了消息,并且艾特了霍溪,“霍溪回来了,他也在。他不吃肉,可以多买一点素菜。”
霍溪的头像很醒目,是一片黑。
此话一出,群里寂静了两秒,随后彻底沸腾了起来!
何全:“艹艹艹!大佬终于回来了!我买酒,我高低要敬大佬几杯,大佬喝白的还是啤的?”
李壶:“艹艹艹!金毛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要是他知道我们在家里办PARTY,不会拿雨伞打碎我们头盖骨吧?”
徐微雪:“艹了,很有可能!我是说我怎么今天一起来,眼皮就开始狂跳。这是外应啊,我应该起一卦的。”
“现在撤回聚会还来得及不?”
程知礼:“……怎么就回来了……”
聂双双:“……不至于吧,哥哥们。”
徐微雪:“怎么不至于,小妹妹。你是没见识过,我可亲身感受过脑浆在我身边爆开的感觉,我的腿到现在看见他就反射性疼。”
聂双双:“他打别人,你腿疼什么?”
徐微雪:“哦,那当然是因为我腿也被打过。”
群里一片混乱中,只有上官潇还保持着冷静,并艾特了何全,“啤酒跟马尿一样,我喝白的。”
……
……
最后,还是聂双双用一句话阻止了这场闹剧,“有小雨在,你们到底怕什么?”
群里再次安静了两秒。
对啊,栓狗的狗绳在狗主人手上握着的,他们怕什么。
陈雨发了六个点。
他捂着额头,“所以,你们是不是忘了,霍溪也在群里面。他能看见所有的消息。”
像是为了印证陈雨的话,群里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霍溪原本一片漆黑的头像,换成了一把伞。
徐微雪,“沃日!”
李壶:“艹艹艹,撤回撤回赶紧撤回。”
……
……
坐在轮椅上的人偏头看向陈雨,冷笑了一声儿。
虽然没有说话,但陈雨莫名就懂了这声冷笑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将这些蠢货给搜罗起来的。
陈雨摸了摸鼻子。
.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第一个来的是李壶。
随后是聂双双、何全和程知礼。
何全背心短裤拖鞋十分随意,“刚下课,洗漱完了就过来了。”他说着将手上的健身手套脱下来随手房间了兜里,聂双双则是下班了刚过来,一套全妆,口红正红色,气场全开跟副本里的有些不一样。
程知礼带了一瓶红酒。
听说价格也就能买陈雨所在小区的一套房子而已。
程知礼骚包地整了整衣领子,“不用有负罪感,这是我家最便宜的酒了。”
他看向陈雨,“又见面了,小雨雨,最近睡得好吗?有没有想我啊?”说着想将胳膊搭在陈雨肩膀上。
迎接他的是几颗裹挟着戾风的西瓜糖。
前面的被他躲了过去,最后一颗打中了小臂。
程知礼揉了揉有些麻的胳膊,松开领带,敛了笑容,这才一脸惊讶地看向陈雨身后,“呀,怎么几天不见就坐上轮椅了?这轮椅可不便宜,意大利顶级匠人手工制作七七四十九天,顶奢轮椅,全球仅此一架。”
一旁聂双双有些好奇,轮椅上全黑,也没有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知礼微微一笑,“瞎掰。”
聂双双:……
程知礼又挨了几颗裹着戾风的西瓜糖。
所有人一进来就看见了那张轮椅,但是没有人问发生了什么,聂双双他们是不敢,程知礼则是没有兴趣,但架不住他喜欢嘴贱,“怎么坐了轮椅还这么不安分,信不信我让你连轮椅都坐不成。”
霍溪闻言嗤笑了声儿,“你可以过来试试。”
陈雨:……
陈雨拦住了两个人,“我这里的东西都是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一碰就碎,你们行行好,给我省点钱吧。”
霍溪看了一眼陈雨,推着轮椅转到了窗边。
程知礼还想说些什么,被陈雨给拦了回去,“现在我来分工,程知礼你去洗菜。”
程知礼瞪大了那双镜片下的凤眼,“我?你让我洗菜?”
陈雨点头,“是的,你!你去洗菜。”
程知礼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无理的要求,“凭什么?”
陈雨看了一眼他眼底的青色,“因为洗菜能够调节身心,有助于睡眠。”
程知礼一顿,有些狐疑地看着陈雨,“你没有骗我?那我去洗菜了,他干什么?”程知礼指向窗边的霍溪。
陈雨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程知礼:“你翻白眼也挺好看的。”
“噼里啪啦”又砸过来许多糖。
程知礼,“我说霍溪你是不是有病,陈雨不让我碰就算了,我现在连夸都不能夸?”
陈雨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西瓜糖,感觉头都大了,“霍溪,你把你扔的糖都捡起来。现在,立刻,马上!”
目睹一切的聂双双对何全说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现在在幼儿园呢?”
何全:“争风吃醋的男人是这样的。”
.
一直到火锅快好了,上官潇才结束采访和徐微雪一起过来。
隔壁的程姨家的小孙女过来喊陈雨一起吃月饼的时候,猝不及防跟正准备进门的上官潇碰了对脸。
又是一阵尖叫着的兵荒马乱。
程姨也出来了,看见陈雨家里出现这么多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之前的所有节日都是陈雨一个人过的。
“这都是你的朋友吗,小雨?”
陈雨点点头,“嗯,都是我的朋友。”
程姨也跟着点头,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好,有朋友好。我这里还有许多月饼,你拿去跟你朋友们一块儿吃。”
上官潇签了许多签名送过去,顺带着被塞了几盒月饼过来。
一群人分着吃了。
饭桌就在窗户旁边,稍微偏头就能看见一轮圆月挂在天上,照得外面格外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