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登出的观众满腔情绪无处爆发,甚至到最后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全灭了。
要不是游戏直播系统的bug一直未修复,《红莊会馆》副本的这场团灭很大可能会迅速爬上新人榜榜首。
直播间外面,某间办公室内。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面前的巨大屏幕突然变得全黑,瞬间站了起来,腿间正忙碌的人被带倒在地,仰起头,满脸纵//欲过后的红//肿迷茫迟钝,他顺着男人的视线偏头去看,随即瞪大了眼睛。
直播间玩家死亡,观众被迫登出。
可这个直播间的主角是……
“这怎么可能……”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摇头,清醒了之后下意识的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
如果对老鹰来说,一直心心念念想吃的那只雪白兔子被养的极好,肉鲜嫩肥美,放养期间还不止他一只鹰在惦记,可就在老鹰做准备要吃到的前夕,兔子突然就死了。
老鹰会吐血。
果然,男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次数,就是为了下一次,谁成想心心念念的下一次就这么突然飞了。
一种无力的憋闷。
他低头去看还趴在地上的人,伸手抓过他的头发,将人脸颊扬起,看得仔细,“除了气质,其他的一点儿都不像啊。”他手指碾磨着红肿的嘴唇,“现在气质也不像了。”
他就那么盯着看了一会儿,地上的人没有动,只是纤细的喉结不断滚动,吞咽口水。
“你觉得他死了吗?”
“游戏播报了死亡通告。”
他大拇指一把摁住不停滚动的喉结,“我问的是你!”
房间传来几声干呕,但除了白沫也吐不出来什么,脖子上的手没有放开,像是想抠破他喉咙,“没有!我觉得他没有死。”
强悍到可怕的力道松开,被扔在地上的人大口呼吸,脸颊上都是水,什么水都有。
“他很聪明,他,不会死。至少不会死的这么轻易。”沙哑难听的嗓音说道。
他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每呼吸一次就像是死了一次,艰难痛苦但戒不掉。他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跟那个人相处过,他会信了游戏的通告,但他见识过那个人的聪明,和异于常人的平静以及强大的关于事件之间的逻辑处理能力。
“他不会死。”
“你确定吗?”男人问。
“我笃定。”
黑色发丝戳到了眼睛里,被男人的手拨开,剩下的手指在他鼻梁上划过,狭长的眼睛和自己对视,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阴沉,全是玩味。
“变聪明了嘛。”
他听见男人说。
他太熟悉男人的性情,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男人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还要问自己。
“但还不够聪明。”身体被脚踩住,他没有反抗。
“小云意,还远远不够,你还要继续学习啊。”
温云意听见男人说,他眼睫颤了颤,里面有什么情绪流出来,但又很快收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腿间的那双黑色皮鞋,“我会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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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何全像是听到了戏声,哪里来的?
他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画面分明是无数张跟他一样的脸将他围在了中间,身边的聂双双被一床大红色的绣花被盖在了里面。
他听见了自己死亡的警告,还有副本通关失败的播报。
按道理说,通关失败之后会被传送回现实世界,但为什么他仍能听见属于副本里的戏声。
老子都要死了,还这么让我不安生。
走都没有办法好好走。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在下面碰大佬他们。
下辈子他们还要一起做兄弟。
何全感觉自己心里头弥漫着一大股悲伤,他哀愁的快要死了那狗屁戏声还一直唱,唱尼玛的沙雕样,咿咿呀呀的难听死了。
何全一怒之下睁开了眼睛。
到处雾蒙蒙的一片,不对,这不是雾,是白纸,做丧事用的白纸!
到处都是,多到他以为眼前起了雾。
“座上来宾一位,红莊会馆 陈雨——”拖长了音的叫唱突然传到了何全的耳朵里。
他浑身一震,是大美人的名字。
何全呆愣的拨开飘落在面前的白纸,他立在外面隔着一扇门看见了对面站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青年身材纤长,黑发白肤,气质柔和平静,像是一泉清水,他旁边伫着一位金发高个少年,一双眼睛被青色纹绣带子蒙住,浑身散着拒人千里的冷淡郁气。
“座上来宾馆一位,红莊会馆 霍溪——”叫唱的人没有停,跟戏声混在一起,
“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
好听!这戏真好听!何全从来没有感觉这戏这么好听过,咿咿呀呀的,婉转!
“好!”里面有观众拍掌叫好的声音,何全也跟着拍掌,“好!好!好!”
他眼睛迅速被水汽盖住,还好,没死,没死!
他来不及去打招呼,就听见叫唱声再次响起,“座上来宾一位,红莊会馆何全——”
拖长了尾音的叫法是丧葬中支客们惯用的。
何全跟着声音往门里走,是红莊会馆的大门,但却变了样子,门上挂着丧幡,两边是白灯笼。
有人在记名字,何全认了出来,是第一幅连环画上的书生,他甚至认出来了叫唱的人,是做棺材的漆匠。
到现在何全才真正的反应了过来,副本或许还没有通关失败。可他不懂,大美人虽然一早就解释过,只有死人才能参加事宴,但每个玩家都知道:玩家在副本中的死亡就代表该玩家通关失败,意味着现实世界真正的死亡。到时候都成一具尸体了,参加事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失败。
所以,他们明明都死了,但却怎么还活着?
何全快把自己搅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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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也看到了何全,以及他背后那把霍溪丢掉的青玉伞。
“伞被何全捡回来了。”陈雨朝身旁的人说,但没有声音回他。
旁边金发少年也没有任何动作,连情绪都没有。
只是在陈雨走的时候,会跟在后面一起走,跟的很紧,被夹上夹板的那条断腿有些不自然,但少年动作没停,冷漠的下半张脸上没有一丝疼痛的表情,像是感觉不到。
“我看何全还挺喜欢你的,以后少欺负点他。”陈雨知道说什么霍溪都不会给他回应,从一进葬礼就是这样。
陈雨想到他蜷缩在蒸笼里,透过那道缝隙看见这位在啃噬自己手背的震动,以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他看见这位抬起胳膊,用那只已经被啃噬的只剩下白骨的手挖掉了自己早就坏了的眼睛。
两个血红的洞正对着蒸笼的那道缝隙。
陈雨猜测,当时这位应该是已经被漆匠附身了,要不然好端端地啃自己手背、挖自己眼睛干什么,多疼啊。
也不知道最后倒给他的五颗糖吃了没。
陈雨没有去问,应该是吃了吧,糖那么甜,但愿能减少一些疼痛。
进了葬礼之后,陈雨发现这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也不会说话。
就好像是……屏蔽了自己的五感和情绪。
唯一会的就是跟着自己,紧紧跟着,用手抓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
仿佛怕他跑了。
行为动作跟他的那张脸极为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