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到衣柜里,藏到床底下,藏到我的身体里……”
当时门外的童谣也是他唱的。
床上的人唱的时候,一直在盯着陈雨看,“哥哥,你就是我的娃娃。你的眼珠好漂亮……”他目光顺着陈雨的眉眼往下看,“你的鼻梁也好看,”最后停在了陈雨的嘴唇上,很健康的气色,红润饱满,中间挂落着一颗很小的唇珠,可能是因为话说多了的缘故,嘴唇干燥,有细小的皮翘了起来,“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娃娃,想..舔。”
“哥哥,我想..舔..你。”
“你说了很多遍了。”
“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舔,我说成千上万遍都可以。”
陈雨想到局子里那蹲满了整两间看守所的情景,“想舔..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人很多,先排队吧。”
“水生”:……
虽然他听不懂有的词语,但不妨碍他理解大概的意思。
陈雨听见了愤怒的磨牙齿的声音,没管,继续丢出一个炸弹,“小酒窝的骨头你吐哪里了?”
弹幕:“!!!”
“等等,那个NPC不是被肠子吃了吗?我勒个去,这个双性就是那条肠道!”
“双性是红莊会馆幕后老板、是那条长廊、是蠕动的肠道,三个身份了。”
“不惊讶,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这个我倒是猜出来了。”
“我怎么感觉老婆揭谜底有一种做题的感觉,一道解决了就开始另外一道。”
……
“哥哥,这是你给他起的外号吗?真是好听,哥哥我的外号是什么?”
陈雨:“在哪里?”
床上的人抿着嘴,半晌才张口,“院子里。”
陈雨点点头,看来之前程知礼他们在后院挖出来的尸骨都是肠道吃完之后吐出来的。
“他的肉一点儿不好吃,软绵绵地像是肥油。肯定都是我太好了,我只养着他们,也不用他们做什么,所以才都是肥肉。”
陈雨看向他。
床上的人趴着小心翼翼地说,“哥哥,我都没有吃,只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我很挑剔的。”
看出来了,确实很挑剔,只吃人肉。
他似乎不愿意让陈雨多想关于肠道的事情,竟然主动问道,“哥哥,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吗?”
陈雨垂眸直视着他,“莺莺。”
他一怔,双眼渐圆。
恰逢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戏腔,“落花满天蔽月光……”听得不太真切,但仍是那出戏,莺莺的招牌戏,凄凄诉诉拉长的哭腔,夹着充满怨气的笑声。
陈雨开口,“为什么一提到莺莺就不说话了?”
床上的人面色不是很好,“哥哥,我讨厌这出戏音。”他双眼瞪圆,两手搅着被角,“我真的很讨厌戏音。”
“一成不变的走步,老套的故事,令人恶心的爱恨情仇,我都讨厌!都讨厌!”他紧紧抓着被角,眼睛因为瞪圆显得有些无神,又或者是似乎在回忆什么。
房间门开着,三楼的楼梯似乎传来“咯吱、咯吱……”木板被挤压的声音,而且是两块都是响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趴在楼梯,在往上爬。但是声音没有继续往上,就一直停在了那里。
陈雨隐约感觉到出来之前被床单缠住的地方开始发胀,幽微的痒意从顶尖开始。
陈雨后槽牙咬着舌头,疼痛保持清醒。
“嘻嘻嘻它上不来的嘻嘻嘻,我就知道它上不来!嘻嘻嘻嘻……”“水生”捂着嘴巴尖锐地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
“你怕它。”
“怎么可能!我才不怕呢,哥哥!”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点点头,“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怕吧。”
陈雨换了一边牙齿,继续咬,“你不是红莊会馆的老板?整个红莊会馆都为你所有,不是你亲手他砌在墙里,你还怕他?”
“水生”:“哥哥,我只是恶毒,不是胆大,我当然会怕啦。”他抿嘴一笑,“没想到我在哥哥心里这么勇猛。”
陈雨:……
“那来说一说你怎么恶毒吧,我还挺想听的。”
“水生”抵在棉被上,来回动了动,“哥哥,我们磨一磨吧,然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陈雨继续开口,“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既然你这么喜欢双性,喜欢磨镜子,为什么还要杀了莺莺。”
磨被子的人一停,反驳道:“我没有杀它,我怎么会杀它呢!我只是将它活生生地砌在了墙里而已呀,我从来不杀人的。”
……
弹幕:“艹!”
“草!”
“操!”
“凸(艹皿艹 )!”
“妈的,说的还挺有道理怎么回事。”
……
陈雨:“你是因为他要成婚了,要抛弃你了,所以你因爱生恨将他砌在了墙里。”
“水生”:“哥哥,我也爱你呀,你身上越来越香了,给我舔..舔嘛。”
直播间的弹幕虽然没有看见画面,但是光听声音都感觉到了心累。
“这牛头不对马嘴地一通说。”
“嫌疑犯想舔我老婆,但我老婆却一心只想把嫌疑犯缉拿归案。”
“我不太明白,莺莺就是水生?这个水生喜欢之前的水生?”
“《帝女花》是莺莺唱的,水生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从小在码头上长大而起的,而且之前也提过,这里最大的码头就是那个港口,所以水生一定会粤语。莺莺是正牌水生的概率99%。”
“所以说是现在这个NPC抢了莺莺的身份?”
“其中爱恨情仇还不知道,先听老婆怎么说。”
……
陈雨没有理会这种过于□□的要求,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一开始不是红莊会馆的老板,莺莺才是。”
“水生”动作停了下来,像是有些惊讶陈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是我小瞧哥哥了。”
陈雨想起了之前的梦境,以及从连环故事中读取的线索再次开口,“莺莺作为梨园头牌,不会差钱,所以买下一座会馆不算太难。他可能原本是想将会馆作为梨园,但是因为战乱,很多人流离失所,渐渐地会馆就变成了一个流民避难所,人越来越多,这么多流民其中也包括了,你。”
陈雨指向床上的人。
“水生”眉头皱了起来,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想到了什么,朝面前的青年尖叫道:“你不是哥哥!”
陈雨偏头,嘴角勾起,笑了笑,但玻璃色的眼珠没有什么变化,分明漂亮极了,却又透着丝丝诡异。
黑屏的直播间在这一声尖叫过后突然没有了声音。
“卧槽!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看不到画面,老婆怎么了,被莺莺附身了吗?”
“老婆吱个声啊,别吓我。”
“难道是我降噪耳机把这个噪声也给降啦???”
直播间里一片嚎叫。
“不是,难道你们就没有从这个水生的语气中听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玩家陈雨很有可能说的都是对的。”
“可玩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细节?”
“两种情况,一玩家很聪明,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二……”
“二是什么?快说啊!”
“二,玩家陈雨被鬼附身了。”
一语既出,弹幕霎时也空白了几秒。
外面,原本正闭着眼睛的男人,喉结滚动着,睁开了眼睛,舔了一下嘴角边的汗珠。他伸手拍了拍腿间人的脸颊,“好好听着。”
腿间人抬起头,原本白皙的脸颊遍布红血丝,嘴角下巴尤甚,因为大力撞击导致皮下出血在脸上形成了一颗颗的小红点,不仔细看像是雀斑,眼神浑浊懵顿,下意识地回答,“听,什么?”嗓子似乎被轮胎在砂砾地中来回碾磨了无数遍。
男人手指摩擦着他的下巴,“当然是美人的话啊。”
腿间的人眨了下眼睛,神情逐渐清明,他差点忘记了,大屏幕上还直播着那个人探索过程。
“是。”他垂下眼,细声应了,蝴蝶翅膀似的长睫遮住了眼睛里的神情。
.
“等会儿,等会儿,我好像听到了呼吸声。”
“我也听到了!”
“越来越急促。”
“不,不,你还是哥哥。”床上的人咽了口口水,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你很香,它也很香,但不是一样的。哥哥比他要更香,要更香……”他眼神恍惚,“哥哥如果还是哥哥,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没有告诉过哥哥啊……”
陈雨手指碾着衣衫上的白云纹绣,“那就证明我猜对了。”
弹幕:“操,吓我一跳!不是被鬼附身!”
“是老婆!”
“为什么会感觉到老婆有些诡异?”
“正常,正常,第一副本里也是这样。”
陈雨继续开口,“你是从哪里来的?南方?还是北方?”
床上的人没有开口。
陈雨舔了一下嘴唇上起的皮,想到什么,改了口,“你要是不想回答,我们就先不说这个。莺莺赚的所有钱都投在了会馆上面,他给你们饭吃,教你们认字,甚至为了给你们一份工作,将这里改成了梨园,你们可以在梨园里帮忙,如果有人想学戏也可以成为梨园的学徒,不失为一种谋生的手段。你长得好看,又瘦小,可能还很机灵……”
“哥哥,你是在夸我吗?”床上的人哑着声音说。
陈雨没回答。
“那我就当是了。”
陈雨:“莺莺注意到了你,同时,你可能也在注意他。你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好奇。”陈雨改了词,继续说,“你不光好奇他的味道,你还好奇他本人,为什么一个男人身段如此之好,可以唱出如此婉转的戏腔,但那独特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才是你最大的好奇的地方。”
“你想接近他。可以说,莺莺之所以会注意到你,是你想让他注意到你。从那之后,你跟在了莺莺身旁当助手,你开始近距离接触莺莺。”
“你发现莺莺跟周围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会馆隔壁长巷子里的书生、裁缝铺里的老裁缝爷孙两个、纸扎铺的父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这些人都很捧莺莺的场,只要有时间几乎每场必听,甚至梨园大门两边的对联也都是书生题的。但就算你知道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可你还是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他身上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你发现这种香气无根,无处,凭空而来甚至不会消失,你太好奇了。”
床上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陈雨,四肢趴在床上,身子伏着,脖颈扬起,像是受了惊准备进攻的猫咪。
对面青年脸上没有其他特殊的情绪,不害怕、也没有探到真正线索的兴奋,他只是淡淡地负手站在不远处,手指习惯性的呢搓着衣衫上的纹绣,“我没有被附身。”青年说,“我只是合理的猜测。”
“那么如此好奇的你,会做出来什么呢?”陈雨偏头问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床上的人也跟着抿了抿,“我会做出来什么……”他顺着陈雨的话,眼神有些飘忽,思绪似乎被拉长再拉长,桌子上蜡烛的火焰跳跃,燃烧的烛芯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不知道是哪一天,反正天气不是很好,明明是下午,但天上都是乌云,日头跟晚上差不多,是要下雨的征兆。周围没有开电灯,都是蜡烛,点满了,烛火在明明灭灭,房间里暗一阵亮一阵,多少蜡烛也打不过要暗下去的天。
明暗交界处站着一道身影,谈不上矮,但也算不上高,纤瘦,脸颊也跟着烛火的光,亮亮暗暗,抿着嘴,几乎没有呼吸声,一眼望去像是荒芜老宅中杵着的幽灵,尤其那双因为瘦而大到过分的黑眼珠子,两潭黑洞洞的水井似的。
他正在听前院台子上那些难听地咿咿呀呀的声音。一动不动听了一会儿,那声音才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
明暗中的影子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脸颊,勾住嘴角往上提了提,随后很快的从后面端出来一杯温茶,递给下了戏正坐在椅子上卸朱钗的人。
从后面望去,那人身段极好,削肩薄背,细腰长腿,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从刚解开的戏服领子里露出,耳朵侧脸被勒得有些发红,像是烛火照透皮肤那般,双手指如葱根,指甲上涂染着大红色蔻丹。他接过递来的那杯温茶,偏头顶着那张还未卸干净妆面,但依旧眉目漂亮的脸,朝来人笑了笑,说道:“茶很香,加了什么?”
声音清亮温润,像是上好的玉环碰到一起。
小身影点点头,用手指沾了脂粉在桌子上写,“牛奶,柠蒙。”笔画歪歪扭扭,写到柠檬的时候愣了愣,才提笔,“檬”字还写错了。四个字仿佛不在同一空间,东倒西歪,但好歹是囫囵圆了。
那青年没忍住笑了起来,脖颈后仰,没有卸完的珠玉金钗碰到一起,莺叫似的,叮咚作响,“看来哥哥还得继续教你念书写字了。”青年伸手摸了摸小身影的头。
细白的手腕悬在小身影的眼睛上方,从宽大的戏服里伸出来的,腕骨突出,像是一截青竹。小身影鼻翼翕动,从戏服袖子里扑过来一道香味,甜腻,比花蜜还要甜。他眉眼动了动,朝袖子里面看了过去,黑色的眼珠又大又圆,直勾勾地盯着不动,难道是从里衣渗出来的?他蹙眉,不是,青年从来都没有熏香熏衣服的习惯,衣柜里也没有香包。而且,这甜香浓郁似乎夹着一丝丝的□□香,就像是从皮肉底下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青年只是一会儿没管,就看见那道小身影顺着宽大的戏服袖子钻了进去,甚至闷热的呼吸能触到他的胸膛。
青年打了个抖,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扯过袖子,露出一颗还想继续往里钻的脑袋。
“你干什么?”青年连声音都有些沙哑,细听还有颤音。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顿,掩盖在长睫下的眼珠转了转,随后抬起头,一双眼睛尽是懵懂。
“想,(目)困,觉。”小身影在桌子上写到,沾了脂粉的手指相互摩擦着,香腻的细粉被压实,嵌到指腹的细纹里,从来没有感受过得胀,小身影弓着瘦弱的背脊,一条腿向前屈。
青年看着桌子上跟刚才“柠蒙”并排的三个字,其中一个被划掉的应该是只写了偏旁的“睡”,不会写,犹豫了一下写成了困。小身影写字像是一个个圆圈,不是依照笔画,而是用画画的方式描画出来的,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笔画向什么地方。
青年笑了笑,应该是将他的宽大的戏服袖子当成了被窝,想钻进去睡。他拍了拍小身影的后背,“行了,快回去睡吧,别睡过晚饭时间就行。”
小身影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抱了一下青年的腰身,这才垂下眸往外走。
外头也黑,他拿了一根燃烧着的蜡烛照亮,前院的客人都走光了,会馆里很安静。
他走在长廊上,一开始没有呼吸,到呼吸明显,直到最后张开嘴,呼吸越来越激烈,眼睛充血。
胸膛。
是胸膛。
“噫噫噫……”他顿了下,换了个声线,“嘻嘻嘻嘻……”
手指捏住正在燃烧的烛芯。
“——噗”的一声,蜡烛熄灭,后宅大院回廊一片漆黑,暗处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
疯狂,神经质。
“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