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溪:“一切有为法,不要着相。”
陈雨小小地惊愕了一下,“你还懂佛教偈语啊。”
“又会唱戏,又懂佛教,看来文化底蕴不是一般地高。真好奇你是干什么的?”
霍溪看着他没说话。
陈雨:“?你看我干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那双漂亮的黑眸继续看向陈雨。
沉默无声。
陈雨点头,“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拜伦了,现在咱们来看看这面墙里面有什么吧。”
陈雨说完转身去看墙壁,身后的霍溪眨了下眼睛,青玉伞不甘心地在地上敲了几下,他伸手抓了抓额前的碎发,金色的发丝张牙舞爪之后又安静地躺在那里。
陈雨手指一直在墙壁上敲着,随后直起身子,“这一整面墙都是空的。看来里面的东西不止一点点。”
“要找个东西撬开。”陈雨说。
他四周看了看,除了尸体没有找到坚硬且合适的工具。
但谁也不知道动了那些尸体家具之后会不会触发其他的陷阱。
外面的火光不知道跳跃了多久,仍没有熄灭。
陈雨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你说程知礼找到的道具会是什么?”
“红莊会馆里跟火有关的只有……”
两人一同看向了床边那两根形状怪异的烛台,同时开口:“蜡烛。”
人骨做的形状怪异烛台上面放着两只红蜡烛。
陈雨拿起来看了一下底座,是红色的。
——“蹭”
蜡烛被点燃,燃烧的灯芯在房间里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把窗户全部封起来。”陈雨说。
霍溪四处看了一眼,走到魏管家睡的床前,一张俊脸微微扭曲了几下。
陈雨知道这是洁癖症又犯了,开口安抚道:“快一点,完事儿让你洗澡啊。”
霍溪身体一愣,转头有些怪异地瞥了一眼陈雨。
陈雨:“?”
“没什么。”霍溪愣了一下,随后没头没脑地末尾加了一句,“反正快不了。”声音很小,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气音,又像是自言自语,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动作极快地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拆了下来,挂在了窗框上。
正好是黑色的,所有的光亮都被挡在了外面,房间里只剩下蜡烛上那一小簇微弱的光。
蓝色的火焰在空气流动中细微地跳跃着,带着灼热的温度。
陈雨将蜡烛举到了墙壁前,靠近,再靠近。
黑暗中连呼吸都显得极为大声。
陈雨屏气凝神等了大约两三秒钟,突然看见靠近蜡烛那一块坚硬平整的墙壁慢慢地起伏蠕动了起来,软的像是人体的皮肤,像是在逃离蜡烛的温度,开始往旁边蠕动,弧度就跟起伏的山峦似的。
它们所有一切的动作都寂静无声。
陈雨顿了一下,开始移动蜡烛的位置,发现不管他移到哪里,那一块的墙壁就会变软随后蠕动着逃离这块地方。
它们怕火焰。
陈雨看了一眼霍溪,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陈雨又靠近了些,仔细地观察着。有这微蓝的火焰映照,陈雨发现这些墙壁上面都有细小的毛孔,随着火焰的靠近,毛孔似乎开始呼吸,微张、关闭、再次微张……就像是人在呼吸一样。
毛孔随着墙壁的蠕动也跟着起伏。
“墙壁是人皮。”陈雨开口朝霍溪用唇语说道。
话音刚落就被皱着一张脸的霍溪拉到了身前,稍微远离了墙壁。
“脏。”
尾音擦过陈雨耳朵,是有些温热的气息。
陈雨下意识用胳膊擦了擦,怕惊了这些“墙壁”轻声用气音问道:“那应该怎么办?”
霍溪闻言扫了一眼整面墙壁,“既然怕火,那就加大攻势。”
陈雨点头,“可行。”
红莊会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蜡烛。
没一会儿,整面“墙壁”前都摆满了蜡烛。
墙壁一开始还只是小幅度的蠕动着,直到蜡烛的温度开始升高,整面墙壁都开始起伏摆动,像极了被拿在铁板上炙烤的鱿鱼。
到处都是蜡烛,躲无可躲。
这张人皮打算顺着其他面的墙壁跑路,下面翘起了一角,陈雨刚准备用手去抓,就被霍溪拦住了。
霍溪抄过青玉伞,抓住伞身,伞尖往下带着劲风直直掼去,捅穿了人皮的一角。
“墙壁”开始剧烈地扭曲翻转,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陈雨似乎能听见嚎叫声。
那一角挣扎着似乎想逃跑,霍溪眉眼萧肃,握住青玉伞的伞柄,挥手一掀,陈雨听见了类似于清厉的裂帛声。
下一瞬整面墙壁都被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人皮激烈的挣扎,但被青玉伞死死钉住了一角在地面,不管怎么蠕动都逃不脱房间。
陈雨抬头看向被撕掉了皮肤的墙壁。
是浓重的血腥味,刺得陈雨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出过无数次现场,见过无数具尸体,其中也不乏有凶杀案,但所有的尸体,所有离奇古怪吊诡的尸体加在一起,都没有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一幕恐怖。
整面墙,高三米长五米,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尸体,以各种姿态,以各种表情,以各种穿着、各种死法……有笑的、有哭的、有怒目圆睁,还有面无表情,他们全都脸色青紫,眼睛统一地望向陈雨,乌点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墙壁被撕开之后,他们听到动静才将眼睛转过来一般。
霍溪将他拉到了身后,“都是怨气。”
无数冤死的尸体产生的冲天的怨气,陈雨似乎能感觉到周身有许多道看不见的气流正趴在自己身上,冰凉阴森满怀恶意。
——“噗——噗——噗……”
点燃的无数根蜡烛在一瞬间同时熄灭,房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陈雨耳朵里满是“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杀了他、杀了他……”
“他发现不了我们的,杀了他……”
陈雨脸上泛白,越来越冷,霍溪似乎能感觉到身边人在轻微地颤抖。
“杀了他、杀了他!”
……
……
“滚!”霍溪一把嚯开地上的伞,独属于青玉伞的荧光将两人笼罩在了里面。
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陈雨在极微弱的荧光下瞥见一道小黑影一闪而过,蜡烛亮了一盏。
霍溪上前将所有的蜡烛重新点亮,渐渐升高的温度驱赶了阴冷。
“你刚才看见一道……黑影了没?”陈雨闭了闭眼又睁开,问向霍溪。
霍溪摇头,表情沉沉,“什么样的黑影?”
“很小的一团,很快。”陈雨说,“我不止一次见过他了。”
“刚进副本的时候看到了一次,我那时以为是雨滴进眼睛里的错觉。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长廊里的那间小房子吗?”
霍溪:“也是它?”
陈雨点头:“那是第二次。现在是第三次。那团黑影是什么?”
霍溪敲打着青玉伞,没打一次,地上的人皮墙壁就痛得翻滚一圈。
“既然没有敌意,那暂时就不要想了,它之后可能还会出现的。”
“嗯。”陈雨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面诡异的墙壁上找到线索,但愿能找到一些什么。
.
细密的雨滴砸在屋外的木制的廊檐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为屋里这满墙的尸体诵经超度。
屋内亮暗分界明显,满屋的尸体鲜血,一旁蜡烛微黄的灯光无风跳跃着,映照出墙边青年漂亮的眉眼,眉眼上是一片极为认真的神情。
陈雨拿着一根蜡烛仔仔细细地看向这面墙,霍溪站在身后,身高腿长,背脊挺直,一脚踩在凳子上,凳子下面是被卷成麻花的人皮墙壁。
青玉伞被收了回来,它有更大的用处。金发少年握着伞身,而另一头的伞柄正勾在墙壁边认真观察的青年的腰身上,只要青年靠近一点墙壁就会被伞柄给拉了回来。
“脏。”金发少年声调低沉嫌弃值拉满。
“嗯,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下一次还是会不自觉地靠近再靠近,然后再次被伞柄勾着回来。
这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青年才开口,手指指向墙壁上的一处,“这里有一个不一样。”
霍溪站在他身后,看了过去。
那是一具穿着红嫁衣和红绣鞋的尸体,众多尸体中唯一一具偏向窗户盖着红色盖头没有露脸的尸体。
“她手上,怀里抱的有东西。”陈雨说。
是一个黑色盒子,长宽不过十公分,很小。
陈雨:“这么多尸体只有她不一样,有可能是线索。”
陈雨准备过去拿,被霍溪拉在了原地,“我去。”
陈雨看了他一眼,“我们一起。”
两人靠近才发现,这具尸体上的嫁衣做工很好,甚至可以用精细来形容,就算在尸体堆里也能看得出来很不一般。
“龙凤裙褂,金银线绣,盘金成画,用了很多种绣法,顶级的绣工才能绣得出来。”霍溪开口说。
陈雨偏头,“这你也知道。我对你职业的好奇程度又多了几分,你该不会是什么非遗的传承人吧?”
“其实不说话,不暴躁,安安静静的时候还挺像的。”
霍溪:……
“盒子被抱在怀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陈雨上前一步,对着尸体鞠了三躬,“为了出去,多有得罪,后生之后一定买元宝纸钱烧给您。”
语毕,他伸手去拿尸体怀里的盒子,只是手刚碰上盒子,尸体盖着红盖头的脑袋就突然转了过来,正对向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