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雨第二次听到霍溪喊他哥。
声音平静无比,但陈雨直觉不对。
“我没有事。”陈雨开口说道。
房门发出轻微响动。
“别进来。”
响动并没有停下,陈雨似乎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霍溪身上燥戾炽热的气息。
陈雨下意识的捞起冲锋衣盖在了身上,“先别进来。”
往外溢的水珠很快就打湿了黑色的冲锋衣,留下一块块深色的痕迹。
许是陈雨声音提高了几分,响动终于停了下来。
门开了一道缝隙。
陈雨看见一只大手扶在门上,指节分明,手背隆起了几条青筋。
陈雨舒了一口气,“你先把门关上,我一会儿就出去。”
外面一开始没有动静。
陈雨:“霍溪?”
“好。”回了个单音。
没说任何话,也没问为什么。
就好像只是确定门内的青年没有遇到危险就行。
随后,门被关上。
陈雨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烂摊子,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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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再次被打开时,陈雨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角鼻尖有些微红。
他看见霍溪靠在墙上,绷着的背脊像是一把拉到满月的弓,一向张扬的金色发丝也收敛了起来,手指在兜里捏着西瓜糖的瓶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男人听见开门声,偏头看了过来,眼睛一片通红,血丝布满了眼白,看起来很吓人。
“怎么了?”陈雨蹙眉问他。
霍溪直直盯着陈雨,“听说后院起火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是霍溪说出来的,陈雨也没有多想。
“我刚到后院没多久,冲锋衣就盖不住味道了,所以……”
霍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现在这个时间,红莊会馆关门了,客人应该都走完了。既然冲锋衣遮不住味道,那就把它脱下来吧。”霍溪看着他说。
霍溪看他没反应,微微偏了偏头,“嗯?”
声音低哑仿佛是碾在陈雨耳边。
陈雨:……
但凡他没有扔了绷带,旗袍没有湿透,你看我脱不脱得下来。
霍溪深吸了口气,鼻腔里的味道已经淡了不少。
他站直了身体,目光从陈雨身上的冲锋衣变深的那一块一扫而过,“没有人碰到你吧?”
“没有。”陈雨摇头,“后面没有追上来,应该是上官潇帮忙挡了一阵。”
“你呢?”他又去问霍溪。
但随即想了一下,就霍溪这个狗脾气,谁碰他就不只是倒霉一下下了。
果然,他听见霍溪很轻的笑了声儿,半是嘲讽的口吻说道:“有人拉我裤腰,被我掰断了手。”
“是个男人。”
陈雨冲锋衣袖子下的手不自觉地屈了一下,往后退了小半步,“干得好。”
果然是恐同。
霍溪看着陈雨做出的动作,脸更垮了,他伸手抓了抓头发,脚有些焦躁的在青泥地砖上擦了几下,脸上有些不自然,想说什么但还没有开口,陈雨就先说了。
“我看见一道黑影。”
他将刚进副本和怎么找到这个房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说是黑影也有些勉强,它形状很小,而且有些透明,飘在空中像是随时都要散了的感觉。”
霍溪说:“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
“那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霍溪看了他一眼,“我想如果我是你,你会走哪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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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那对小情侣一边哭一边为对方揩泪。
“行啦!都进来这么久了还哭哭哭!”聂双双被哭声搅得心烦意乱,没忍住呛了几句。
在看见霍溪和陈雨回来之后,偏过头去没有说话了。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所有人都直接回房休息。
只有何全还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霍溪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下一秒就被抱住了脚。
“头牌!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不能忘记啊。”
陈雨:“头牌?”
“昂,小雨你是没有看见咱们阿霍有多受欢迎,可不就是头牌……”正在解释的何全蓦的感觉到脖子一凉,缩着头不说话了。
陈雨上下打量了一下霍溪,点点头,“唔,确实有当头牌的资本。”
霍溪看他,表情不太好。
陈雨收回尾音儿,一本正经地朝何全说道:“头什么牌,头牌!叫霍哥!”
霍溪拿出兜里的西瓜糖倒了几颗进自己嘴里,又给了几颗陈雨。
何全下意识的张嘴。
霍溪收回糖,看他,“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
何全:……
妈的,你清高,你了不起。
一对狗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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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
“天还没有亮。”陈雨开口。
“是有点奇怪。”霍溪半梦半醒中拉过被子蒙住头,另一只手还不忘用伞柄将坐起来的陈雨勾了下去,“没有亮那就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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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衫自己今天也是靠着墙睡得,他没有上床,因为床头刻的密密麻麻的东西,他下意识的觉得不舒服。
他睡得不安稳,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梦见女朋友向他求救,梦见有鬼来抓他们,还梦见他和女友上学时候的光景。
——“簌簌……”
细小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在背后,一直没有断过。
——“簌簌……”
——“簌簌……”
格子衫睁开了眼睛,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有些害怕,手摸着去找墙壁上灯的开关,但触手确实一片柔软,像是陷入了泥沼,怎么摸都摸不到开头在哪里。
——“簌簌……”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格子衫急的满头大汗,呜咽着哭了出来,手想旁边挥着,“走开!我不怕你,走开!”
蓦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伸进上衣口袋里翻着,最后翻出来一个打火机。
“蜡烛,蜡烛……”
他记得床边各放了两个形状奇怪的烛台,烛台上放着两支红蜡烛。
“对,蜡烛!”
格子衫摸黑踉跄着往床边走,粗重的喘息声和“簌簌”声交缠在一起,此起彼伏。
——“蹭——”
微蓝的火焰点燃烛芯,灯光一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格子衫惊恐的望向周围。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进了眼睛里,他揉了揉,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但声音却没有消失。
——“簌簌……”
他陡然反应过来,是在墙壁的那一头。
他隔壁住的是那个摄影师。
意识都自己房间并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之后,格子衫松了一口气。
蜡烛微黄的火焰闪烁了一下,蜡油从烛身滴落,很快就凝结在了底层。
格子衫咬着自己的手指,恐怖的情绪依旧没有消散。
脑中萦绕着很多问题:摄影师……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格子衫指甲被他细细密密的啃完,开始咬自己手指上的肉。
他拿起烛台上的一根蜡烛,蜡油凝固不太好拿,用了一点劲儿才掰下来。
他全程都在看隔着两间房的那堵墙,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的红蜡烛的底座是露出来一点莹白。
格子衫直直地望向墙壁,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随后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簌簌……”
声音更大了。
仿佛就在他耳边。
伴随着的还有敲击墙壁的声音。
“砰!砰!”
在格子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耳边的墙壁突然被凿开了一个洞。
他看见了摄影师的头,只有头没有身子。
格子衫瞬间瞪大了眼睛,想往后退,但下一秒就被空中的脑袋咬住了耳朵。
将他死死地往洞里面拽。
格子衫清楚,一旦被拽到他的房间,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他抄起手中的蜡烛就往那脑袋上砸了过去。
脑袋吃痛的惨叫一声,松开了嘴,但还是被咬掉了一块肉。
格子衫捂着耳朵,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脑中嗡鸣声不断,他这个时候才知道,惊恐到极致是叫不出来的。
血流了满身,格子衫挨个的敲门。
——“咚咚咚!”
很快的,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格子衫眼泪鼻涕流了一地,被吓的不轻,口齿模糊的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众人听得断断续续。
何全抹了一把脸,“操!我来!”他抬腿一脚踹开了摄影师房间的大门。
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众人这才发现,房间的地上全都是碎肉和肠子,一截一截的,洒满了整个房间。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摇晃的躺椅,来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摄影师的脑袋就在躺椅上,身子已经没有了。
眼睛大睁着看向门口的众人,上下牙齿张合咀嚼着一块肉,正好格子衫耳朵上缺失的那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