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溪仰头,喉结滚动着,身上的躁郁似乎平静了些。
“松开。”
他听见身边的人说,霍溪松开了手。
“嘶——”陈雨望着皮开肉绽的手掌,吸了一口气,“你说你捏那瓶子干什么?!”
他坐在灯下,低头给霍溪将手上的碎片全部挑了出来,包扎完了之后,看着地上的西瓜味的糖说道:“这下好了,你最喜欢的糖都没了。”
霍溪半靠在床头,闻言抬眸看向陈雨,眸子里是陈雨不理解的神情,“不喜欢。”
他声音有些沙哑,随后又一把扯过自己的背包扔了过去。
什么意思?
陈雨打开,里面赫然是六七瓶满满的西瓜味硬糖,“不喜欢你买这么多?”
少年:“能咬。”
说着,他打开一瓶,一股脑倒了七八颗,令人牙酸的“咯嘣”声在狭窄的房间里传开,咬一下就像是用锤子锤了一下铁钉,劣质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冲向各种情绪杂糅乱搅在一起的脑海。
陈雨:“糖吃多了,牙齿容易坏,更何况你还这样咬,不怕以后变成没牙的老头吗?”
少年一顿,声音停了一下,疼到嘶吼着的大脑都暂停了两秒,随后看向陈雨,那眼神陈雨看懂了——你有病吗?
陈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有病的是你啊,少年。
陈雨收拾好地上的垃圾之后,偏头朝霍溪问道:“今晚还要睡这里吗?”
霍溪没有回他,过了一会儿糖吃完了之后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意思很明显了。
陈雨关了灯,躺在一旁,床很小,霍溪身高腿长的两人难免会碰到。
“你把手拿出来,被子闷着不利于伤口恢复。”
过了一会儿,陈雨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自己放在床上的胳膊往下轻微凹陷,少年将手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陈雨不太习惯睡觉有人碰到他,刚想开口,但听见霍溪的呼吸声有些凌乱,行吧,谁叫你是病号。
两人躺在床上,这边隔音不是很好,陈雨听见左边隔壁有敲门声,门开是钱小青的声音,很低地惊呼了声温云意的名字,随后门就关上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雨问道,虽然没有说看出来什么,但他知道少年肯定明白。
果然,过一会儿,就听见霍溪开口,“眼睛看出来的。”
陈雨:……
这回了跟没回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没有听见陈雨再开口,霍溪动了动腿,膝盖碰到了陈雨的腰侧,他开口又说,“他被人养着的,养成了条件反射,越害怕瘾越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温云意前几天还没事儿,今天突然这样,有可能是他以为今天会发生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雨:……
他不理解,但是尊重。
“可既然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为什么会单独让他来这个副本啊?”
霍溪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向陈雨,少年的发丝落在枕头上,整张脸都显现了出来。
书上都说:城头看雪,灯前看月,月下看美人。
借着外面的微薄的月光,陈雨再次感叹,身旁这人还真是个美少年,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陈雨只听得见周围的呼吸声,有些凌乱但却带着蓬勃似乎要将整个人穿透的力感。
就在陈雨以为霍溪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身边的人简短的开口回道:“想死。”
陈雨:……
他拍了拍霍溪的手臂,“生病了,好好睡觉吧。”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霍溪:……
霍溪利落翻身,背对着他睡了。
脾气还挺大。
但过了没半分钟,又翻了过来,呼吸声渐乱。陈雨下意识地伸出手又轻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像是安抚,虽没出声但似乎有效,呼吸声平缓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遭,确实有些累了,陈雨慢慢闭上了眼睛,拍着的手也停了下来。
深夜,外面又下起了小雨,绵长的像是一道道细细的丝线,织成了弥漫着的薄雾。
雨雾中正对着窗户的老槐树树叶簌簌,阴气在雾中肆虐。
床上原本睡着的徐微雪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蹙额米听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憋着气将窗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便瞪大了眼睛——外面无数的槐树枝叶在黑暗中无风摇晃,它们互相缠绕着拍打着,就像是一群鬼魂眼神木然地看向房间里的人正在拍手。
鬼拍手!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现在满院子的鬼拍手……
“操!”目睹这一惊悚场面的徐微雪没忍住低骂了声儿,随后他就看见了窗户外面的槐树枝叶突然转了过来,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直直透过缝隙盯上了徐微雪。
徐微雪后背一凉,随后“啪”的一声关上窗户,落锁锁死了。
他上了床之后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湿了,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凉的。
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稳下心来,就看见窗户外面的阴影越来越大,像是那树离他的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窗户外面,隔着一层玻璃死死地盯着他拍手。
他虽然是个算命的,可架不住算命的也怕鬼啊!
徐微雪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褐色的瞳孔都快被吓黑了。
越是害怕他除眼睛的五感就越是灵敏,徐微雪似乎能听见女主人家的钟表转动着,“哒哒”声穿过空悠的走廊,由远及近,像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又像是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听见那大门的锁被轻轻转开,随后那声音停在了他的……隔壁。
陈雨!
这个时候陈雨已经醒了,一片漆黑,窗户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完全遮挡住了,门锁也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开门。
不过先要搞清楚遮挡窗户的是什么东西,陈雨刚想起身就被身旁人拉住了手腕,炽热的体温传来,透着力感。
“别过去。”陈雨听见身边人开口,“是鬼拍手。”
陈雨蹙眉,“鬼拍手?”
霍溪将陈雨拉回到了床上,“那些死在这个小区的人,鬼魂附在极阴的槐树上,它们正透过窗户看我们。”
那为什么要拍手?
陈雨想了一些,难道是“看好戏?”
只有在看戏的时候,才会拍手。
霍溪没有说话,他翻身将青玉伞从床边拿了过来,递给陈雨,“握好。”
陈雨听着声音越来越响的门锁,感觉自己猜对了,他握着青玉伞的伞柄,微凉的触感传到手心里。这把伞的伞骨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硬度极大,确实可以当做一把武器。
陈雨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外面的东西开完锁进来。
等得百无聊赖。
现在无限流游戏里的怪物都这么讲礼貌了吗?
陈雨开口:“这东西好笨,我要是他就直接撞烂门闯进来!”
他这头话刚说完,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回事,那头就真的开始撞起了门,并且第一次就撞开了。
从外面扑进来一道身影。
陈雨:“吴森山?”
不,这已经不是吴森山了。
这个时候的吴森山,脸上的神情完全变了,他看向陈雨,满脸掩饰不住兴奋和眷恋,尤其是在望向陈雨肚子和胸膛的时候这种表情更甚。
“你不是吴森山,你是谁?”陈雨看着它说。
似乎是陈雨的声音刺激了他,下一秒门口的吴森山就朝陈雨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呈拥抱姿势地朝陈雨喊道:“妈妈!”
握着青玉伞正准备挥过去的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