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螃蟹要配黄酒,我问过了,黄酒暖身子你可以多喝。”
“泊兴,盛弋……鹿林秋猎我见你时就觉得你挥斥方遒像个将军,现在也一样这么觉得。” 直呼名字是很亲密的,宋景行很少叫盛泊兴的名,所以每次他说“盛弋”都显得深情且珍贵。
……
盛泊兴终于不再鸡同鸭讲,他抱着宋景行站起了身, “你就非要和我对着干是吗?我他妈还等着你下朝一块儿吃螃蟹。”……他一股气直冲颅顶,被背叛的愤怒堵在胸腔,盛泊兴一瞬间想把宋景行扔进河里。他站在原地半天却松手放下了宋景行,“滚吧,别傻站着了,给本王滚!”
宋景行觉得他几乎捡回一条命,因此大着胆子还想一试,“我……”
“滚!”盛泊兴抬脚踹在桌子腿儿上“咔嚓”一声桌腿从中间断开,一桌子的菜滚落下来,黄酒摔在地上,扑了一船的酒香。
宋景行垂下眼弓着身子退出了船,岸边站着的小童刚请了大夫过来,见了这场面一是也不知是进是不进,宋景行回身迎面撞见了大夫。
“诊金本王照付不误,不许给这个人治病!”盛泊兴又踹了桌子一脚,彻底把桌子踹塌,他携着一身戾气下船,把手上的戒指尽数撸下来扔小童手里,与宋景行擦身而过,“去福安酒楼。”小王爷利落的上马,骕骦踏风而去,转眼就不见了。
大夫愣住了,没见过这样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宋景行体谅的笑了一下,”那就不治了,麻烦大夫。“
宋景行知道盛泊兴会生气,怎么气也不为过,只踹桌子没踹他已经是好的了。他本来想再瞒一瞒,能和盛泊兴多呆一阵儿是一阵儿。可是,话说出来了,也就覆水难收……
“帮我叫一辆马车,去张府。” 宋景行给小童递了银子,大夫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要不我还是……给您包一下,这伤口深。” “不必了。”宋景行虚虚的垂下眼。
我想救你,盛弋。
你也救我吧。
胡部打过来的时候,国破的时候,盛辛战死的时候,宋景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盛泊兴会干什么,又会怎样死。
可盛泊兴不能死。
谁都可以死,大禹怎样宋景行根本不在乎,但唯独盛泊兴,盛泊兴不能有事。他要怎么救下盛泊兴?救下那个不为国死,便会死国的人?
花云月觉得盛泊兴恨大禹恨皇族,不会替大禹领兵。许将觉得盛泊兴要接回老王爷的尸骨,在那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萧安纯觉得盛泊兴想反会反也能反……
他们都觉得盛泊兴不可能做大将军,他们都为盛泊兴准备了一个足够疯狂的”往后“。但宋景行知道盛泊兴哪还有什么以后……他向沈君安买兵买马,他要穿过扑面而来的胡部,他会带回盛辛挂在滁州城上的尸体,他会死在鄢都城破的那一天。
盛泊兴比谁都疯,从来都不会在乎他老子……怎么会不在乎呢?盛辛身受妄灾牢狱,盛泊兴甚至愿意找梁王求情。盛辛要打盛泊兴便打,要骂盛泊兴便骂,要盛泊兴跪死在祠堂,盛泊兴就真的跪了七天七夜。盛辛战死,盛泊兴打点王府上下,花云月赐给王府的加官进爵他一概抗旨不接,唯独赐给盛辛的丧仪盛泊兴不论是否超规格照单全收。盛泊兴甚至宁愿叛国拼死也想要带回他爹的尸骨。
盛泊兴天生反骨,不会管大禹是死是活……又怎么可能?领兵九门的时候盛泊兴每天和他外祖父吵得天翻地覆不顾情分就为了救国策。盛辛枉死,盛泊兴卸去官职,逼死皇后。但先皇假死叛国这样足以丧尽人心,遗臭万年的事儿,盛泊兴和御史台一样几乎默契的没对民间百姓泄露半分。他想反,想叛国根本不用向沈君安买兵买马,九门布防是他安排的,只要布防图泄露鄢都将永失城门。盛泊兴是军事上的天才,他要杀到滁州接回盛辛的尸身,他怎么会不知道“迟则生变”,胡部越靠近鄢都,他就越难打到滁州。他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在等,等国破山河的那一刻,以身作城门,用叛国之身救国一次。
宋景行不在乎,萧安纯不在乎,沈君安不在乎……大禹什么样他们才是根本不在乎,但盛泊兴在乎,甚安王在乎……甚安,甚安,盛家最开始封王是为大禹平安。
……
杀父之仇,叛国之罪是自古忠义难两全,盛泊兴偏偏要两全……宋景行想救下他必死的将军,想让盛泊兴比盛辛更像救世主,想盛泊兴荣耀加身,名垂青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