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颖整理衣裙的动作一顿,她轻笑:“才醒不久,怎么眼眶又黑又青的?”
“无妨。”李玄宁朝她回了一笑。
“就是夜里头梦魇了,你快些来吃,我做了甘菊冷淘。”
甘菊冷淘,顾名思义就是冷面,先将菊花叶汁融进面团里,反复捏揉,热锅入水煮后,将煮熟的面条过一道冷水,这样面条的口感就会更劲道,加入酱料和配菜,最后以鸡丝、肉臊为浇头。
三伏天吃来,清凉解火,不沾汤汁,不会出汗,有渐入佳境的凉爽之感。
酱料根据自己的喜好搭配,崔娘子的身体在特殊时期,有些忌辣,便少放些辣,些许盐料,少许糖,咸为主,带些微甜和微辣,各种口味兼之,主味不变,食之口感更佳。
她们吃完后,让秋山和肃事收拾了些衣物和用品,备了些吃食放在马车上。
临走时,见王棱清和王祁渊在她们房门口,并肩而站。
一个穿着灰色的汗衫,半臂配着缺胯衫,腰间束着革带,左手搭着腰刀,清爽挺拔,一个着黑色的圆领袍,戴着幞头,眉头皱起,神色有些凝重。
王祁渊叹了口气,看向崔妙颖,率先作揖开口道:“早些时候,王宣抚和我讲了,我会留下来帮你们的。”
“不必,我自有办法解决。”崔妙颖毫不犹豫拒绝,拉起李玄宁的袖子往外就走。
“等等…”王祁渊叫住了她。
崔妙颖转过头来:“王三郎若不按时回去,赵国公会担心的。”
“此事无关于你。”王祁渊一本正经道。
“我是个读书人,读的儒学礼法是为官之道,也是为人之道、立身之本,世道有难,便入世尽绵薄之力,更何况我是赵国公之孙,吃的是百家饭,便更要为百家做一点事了。”
“那便劳烦三郎,去帮我看着粮价,今日过了每斗二百五十文,即刻让江州府收粮。”
崔妙颖将视线移到王棱清身上,示意他莫要担心她们。
“从这里到庐山,再下山,若是申时中,我们还未回,你便带兵过来。”
“好。”王棱清点头,“路上注意安全,一切以自身为重。”
“娘子…”秋山匆忙跑过来,肃事跟在她后头,却一言未发。
“路上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秋山抿着唇瓣,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她把视线移向李玄宁。
“李府君,你可得照顾好我家娘子,你要是照顾不好她,我就…”她作势拎起拳头,洋装生气的模样却逗笑了众人。
李玄宁失笑,朝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李玄宁今日仍穿着男装,黑色的圆领袍,蹀躞带间系着腰刀,跟在崔妙颖身后,为她掀起车帘,像一位守在她身边忠心耿耿的随从护卫。
“其实乍眼一看啊,李府君还是同我们家娘子挺般配的,你说呢?”秋山用手拱了拱肃事,却被肃事快速地躲开了。
“哎,你最近是怎么了嘛,闷闷不乐的,每天都不和我讲什么话…”
崔妙颖没看到,李玄宁看到了也听到了,她在放下车帘的一瞬间转过身去,同肃事的目光对上。
谋算,惊惧,强装镇定,面上露出微笑。
一刹那的功夫,这位普通的侍女竟然能够快速变换情绪,掩饰自己。
李玄宁左眼皮忽然一跳,她赶忙转过头,扬起缰绳,绳子如波浪,打在马匹身上。
待余光再无江州府,李玄宁回过身,掀起车帘,对崔妙颖说道:“肃事很不对劲,我感觉我们这一趟去庐山会凶多吉少。”
崔妙颖提着笔,似乎正在写什么东西,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李玄宁侧身唤道:“崔娘子,要不我们就不去了吧…”
还是没听见?搞什么?
她又往里头唤了一声:“妙妙…”
“嗯?”崔妙颖抬头,将写好的东西揉成了团子,掀开纱帘,就丢了下去。
“你在干嘛?”
“你说的不错,此去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但我不能失信于他人,而且那个人给的太多了…若不冒险,我怕是会错过关键的东西。”
“放心吧。”崔妙颖安慰道,“方才写的东西,是给幻音坊的,有人接到过后便会派人随我们去庐山。”
“我已叮嘱他们注意跟我们保持距离,应当不会出事…”崔妙颖方才写字的手捏成了拳头,细细密密冒着冷汗。
有一个比庐山之行更为严重的问题。
肃事,可能被人顶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