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只见谢听阑咽下一口肉,张开嘴巴,一颗乳牙掉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了饭,老张一边抱着他在营地里到处转悠,一边给他讲最近北狄和大周边境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十分喜欢他。他不知道的是老张本有个儿子,在边境经商时遭到希罗军队的洗劫,又被虐杀而死,所以他才这么痛恨狄人。当然他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周军离开了大半天也未见回来,谢听阑十分担忧,老张神色肃穆,然而一遍遍向他灌输主帅一定会得胜归来,但还是没能消解他的忧虑。
谢听阑短暂的生命里见过无数人丧生于各国士兵的刀枪铁蹄之下,对战争的恐惧几乎贯穿了他的童年,一提起打仗,身上长好的伤疤便开始钻心挠肝地发着疼。
他是如此厌恶战争,然而多年后,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对战争避之不及的他为何会早早就从了军,这一生为何会犯下如此多的杀孽。
那时贺兰臻无情地嘲讽道:当然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骨子里和他是一类人!
他一笑而过,抱着贺兰臻亲昵地说:可你就是喜欢呀,对不对啊对不对?
回应他的是贺兰臻气急败坏的一巴掌。
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
临到夕阳西下,周军凯旋的铁蹄声才轰隆隆地传回军营,男人果真大胜而归,救回世子,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呼延都铎的项上人头。
当时,老张正热情高涨地听谢听阑说起他的遭遇,他眼含热泪地摸摸谢听阑的脑袋:“……原来如此,可怜的孩子,老张我人脉也还行,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伯伯我拜托人打听打听。”
“我要找谢晏清。”
老张一愣:“什么?哪个谢晏清?”
“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谢,海晏河清的晏清”
先生临死前抓的他的手叫他一定要记好,他死都不会忘记,末了斟酌道:“唔……他好像是个贵族。”
老张哈哈大笑,摸摸他的脑袋:“那你运气也太好了!你找我们主帅做什么?”
“啊?”
“你不是找谢晏清吗?我们主帅就是谢晏清,齐王谢衍,大名谢晏清,是先帝取的,如今知道王爷姓名的人不多了,你是从谁那里得知的?不过可要记住,咱们平民百姓不得直呼王爷的大名——唉!你去哪儿?”
谢听阑全身一震,猛地挣开老张的手臂跳到地上,跌跌撞撞地朝校场跑去。
他卯足劲儿朝军队狂奔而去,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养父对他爹的重重描述……
难怪他总觉得这个人这么像!
他气喘吁吁地冲到男人马前,高大的汗血宝马才下了战场,情绪高涨,没注意到有个小东西朝脚下冲了过来。
男人心口一跳,猛地勒住兴奋的战马,马蹄擦着谢听阑的身子砸到地上,泥水四溅。
“你这孩子!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竟然敢往马上冲!”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看起来比谢听阑还大,娇里娇气地抱着大人的脖子哭的稀里哗啦,看见地上有颗小土豆眼巴巴地盯着他们,他打了个哭嗝,望向男人:“父王,他是谁?”
谢听阑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脸,颤声道:“你是谢晏清吗?”
男人一怔,自先帝驾崩后,好多年没人直呼自己大名了。
“我是。”
他抱着小孩跳下马,半蹲下来,朝眼前的孩子伸出手:“一直没跟你介绍过自己,我叫谢晏清,字衍,这是我儿子谢陵。”
谢听阑只觉轰然一声,他用一种远超年龄的复杂眼神看了谢衍一眼,接着便如同被抽走浑身的力气,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耳边不断回响起那句梦魇般的遗言——你叫谢听阑,你父亲叫谢晏清,去北方边境找他吧,无论如何,你要回到他身边,叫他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