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眠自从被江枫拒绝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只是他在江枫没怎么表现出来,他知道江枫是为了他好,但他还是很难过。
那天放江枫走了后,两人表面上恢复了原来兄友弟恭的关系,但实际上余眠装得很累。
再加上他察觉到江枫在刻意躲避他的亲密行为时,他更是受伤,尽管他很久以前就想过自己如果跟江枫表白了的话,也有可能会被拒绝,而后两人关系渐渐疏远的结果。
明明已经预想过了无数次,但真正来临的那天余眠才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淡定从容。
每次跟江枫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想去看他,看了又会忍不住想抱他亲他。
可余眠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是再违背江枫的意愿,他俩以后真的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他只能努力克制住心底的冲动,强迫自己减少看江枫的次数,也开始会忍住想要抱他亲他的欲望。
很快余眠就发现自己忍不了也装不下去了,所以他只能找了个陪奶奶过年的借口,落荒而逃似的回了老家。
离开那天,江枫习惯性来送他到车站,他听着江枫絮絮叨叨的关心话语,恍惚间回到了几个月前,同样是送别的场景,同样是他和江枫两个主角,可不同的是他们好像已经没办法再和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他安静地听完江枫的叮嘱,模样乖顺得不行,江枫说什么他就点头说好,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跟江枫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只能按照江枫所希望的那样,以弟弟的身份乖乖听话。
走之前余眠习惯性想亲他一下,像以往浅尝辄止的吻,但在吻下去之前他就及时清醒了过来,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地看了江枫一会儿,抬起脸朝他笑了笑,说了句道别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在进候车室之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紧接着他就看到江枫独自站在冷冰冰的寒风里,看起来很孤独又落寞。
余眠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想跑过去抱抱江枫,可刚走了两步蓦地想起了什么,他的脚步也就戛然而止,又默不作声地退回原处,眼神复杂地看了江枫一眼后,才慢慢转过头进了候车室。
上了车后,他便一直安静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满脑子里都是江枫落寞的身影。
待他回过神来,忽然发现窗外早已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在黑夜里显眼又漂亮。
余眠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出手机拍了好几张雪景照片,正打算发给江枫时,却有一瞬间迟疑了。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地点了很长时间,又在聊天框删删减减很多字,最后那几张照片和想说的话都没发出去。
余眠安安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白雪皑皑,却仿佛置身其中,莫名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趴在窗边,额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被冷得微微蜷缩起来。
过了没多久,高铁缓缓启动,他偏过头看着外面的美景飞快地从身边掠过,在他眼前不断变换着,可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江枫。
明明刚刚才跟江枫分别,他却已经开始想念。
他好想哥哥啊。
好想好想抱他。
——
回到老家后的余眠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事情做,因为大冬天的不需要干农活,没有春秋季那么忙。
他每天基本上除了看书学习就是收拾家务活,晚上会准时准点给奶奶按摩,待奶奶睡着后他才会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习惯性给江枫打视频电话。
说是打视频电话,其实两人平时都很少说话,都是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情,与以往不一样的是余眠不敢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地盯着江枫看了,只会偶尔偷偷瞥两眼,又趁江枫发现之前迅速垂下眼装作在认真学习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每天晚上都会频繁出现好几十次。
对于余眠来说,简直就是甜蜜的折磨。
可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发现江枫在逃避他的告白,一直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导致他总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期待着江枫真的答应他的表白,幻想着他们在一起之后如胶似漆的甜蜜。
然而下一秒他又会不自觉地想到上次江枫拒绝他的场景,就像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间就从头冷到脚,刚才幻想的幸福模样也被残忍地撕碎,只剩下无止境的痛苦。
天气越来越冷,奶奶身体也变得不太舒服,每天就早早地睡了,那天下午三四点他等奶奶睡着后,习惯性给江枫打了视频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实在是太煎熬了,最后还是没忍住主动跟江枫提起了这件事。
但他并没有一开始就直说,而是先提起了江枫当初在中考后对他的承诺,待江枫亲口承认诺言作数之后,他才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如余眠料想的一样,江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很慌张,下意识想要再次逃避这个问题。
他又熟练地拿出以前扮可怜的那一套,眨着无辜的狗狗望着江枫,委屈巴巴地控诉。
江枫果然一下都招架不住,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他在生日之前给他答复的请求。
他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还没等他再跟江枫多聊两句就被意外闯入的男生打断了。
余眠转头跟手机那头的江枫解释了两句后便果断地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一脸笑吟吟的男生,眉头一皱,语气很冷:“卢简,我没说过要在家里给你补习。”
“又没事。”卢简笑了笑,自顾自地走到他身旁,把书包撂在桌上,自来熟地坐了下来,“反正在哪里补习都一样。”
顿了顿,他又一脸好奇地问:“刚刚是你哥的电话吗?”
“跟你没关系。”余眠神情不耐,冷冷地看着他,“你很闲?”
卢简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他毫不客气的话语给吓到了,受惊似的眨了眨眼睛,讪讪地开口:“没,随口问问。”
余眠的脸色愈发不悦,对卢简这种死皮赖脸又没礼貌的人简直毫无好感,不打招呼就来他家,连门都不敲就进他屋里,还装出一副熟稔的语气。
明明他每次表现出极度厌恶的模样还硬是往他身边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老师非得把他俩绑在一起,说是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还说希望他能给卢简在高考之前补习,提高成绩。
即便余眠再不情愿,一想到老师的强制要求,没办法只能继续帮卢简补习,只不过他每次全程冷着脸,一眼一板地给卢简讲题目,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这次也不例外。
卢简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一直笑眯眯的,不经意间看向余眠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余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该讲的都讲过了,没什么事就回你家去,别打扰我。”
卢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很快又抬起头朝余眠自认为很可爱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咱俩都这么熟了,朋友之间串门很……”
“跟你不熟。”余眠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一眼就看穿他的伪装,更是觉得厌烦,嗤笑一声,“下次别来我家,不欢迎你。”
卢简被下了逐客令,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想不明白余眠家里看起来也不富裕,却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不过他就喜欢余眠这副高岭之花冷漠疏离的模样。
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是心痒难耐想要得到。
——
余眠终于送走了卢简这个狗皮膏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没想到接下来几天卢简更是缠人,十天里有六七天来找他的,尽管每次都被他拒之门外,但他依旧被扰得烦不胜烦,也就只有每天晚上跟江枫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心情才会好点。
过了没几天,余眠实在受不了卢简的纠缠,再加上他很久没和江枫见面,很想很想去找他,但他担心江枫跟上次那样躲着他,所以他只跟奶奶打了招呼,瞒着江枫偷偷坐车去A市找他了。
到了A市,他打车直接去了江枫的别墅,敲了好久的门也没见江枫来开门,以为江枫还是跟上次在宿舍一样装听不见,便站在门口给他发消息,结果江枫也没搭理他。
余眠的心随着时间的消逝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他等了又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江枫的回复,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给江枫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他习惯性叫了句哥,但江枫那边没应他,甚至可以说很安静,他隐约间只能听得到衣服摩挲的声音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余眠的心底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提高音量叫了很多遍哥哥,过了很久才听到手机那头传来江枫一贯温柔的嗓音,夹杂着低低的喘息:“……喂?”
“哥。”他听到江枫的声音就松了口气,有点委屈地说,“你刚刚在忙吗?怎么一直不说话?”
说完他又很小声地补了一句:“给你发消息也不理我。”
“对、对不起……”江枫的声音很轻,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眠眠,我……”
“哥,你怎么了?”余眠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紧张起来,很担心地问,“很难受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江枫的嗓音听起来又低又哑,不停地喘着气,“我好难受……”
“哥!”余眠的心在听到他说难受的时候就快要爆炸了,焦虑不安地问,“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江枫似乎更难受了,停了好一会才开口,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在A大的北苑楼……”
说完他又顿了顿,断断续续地开口:“大概是、是……三楼最、最南边的储物室……嗯……”
余眠在听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拦了辆车,快速地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后才又把手机贴在耳边。
然后他就听见江枫急促地喘息着,嗓音中隐隐夹杂着难受的哭腔,向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我……”
“求你了……”
余眠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陡然意识到江枫可能遇到什么危险,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下一秒江枫那边突然挂了电话。
他马上就回拨了过去,冰冷的机械女声却提醒他对方手机已关机。
余眠几乎是一瞬间就慌了,他立刻就抓着司机的座位,探过头看着前方,焦急地催促:“师傅,能麻烦您开快点吗?”
“我尽快。”司机点了点头,提高车速的同时笑着安抚他,“小伙子别着急。”
余眠却还是觉得速度太慢了,只要一想到现在多耽误一秒钟,江枫就多难受一秒钟,他就心疼得要命。
于是他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一股脑儿地都递给了司机,飞快地说:“师傅,麻烦您再开快点,闯红灯也没事,钱我付。”
他怕司机还是不同意,又急急地补了一句:“再不快点的话真的就要出人命了。”
司机本来还想着怎么现在年轻人一个个都急性子,一听余眠后面那句话也是被吓得不轻,透过后视镜发现余眠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意识到他没开玩笑后就直接一脚使劲踩着油门,车速狂飙。
大概是今天运气太好,一路上全都是绿灯,几乎是畅通无阻,原本快十五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到了五分钟不到。
司机刚把车停稳当,余眠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连司机在后面急急地喊他钱给多了都没听到,只顾着疯狂地往A大北苑的方向跑。
——
此刻的江枫躲在桌底下背靠着喘气,他已经热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拉链都给解开了,外套半脱滑落至手肘处,毛衣的衣领也被拉到肩头处,露出半边肩膀。
即便这样江枫还是觉得难受得不行,闷热感似乎更加强烈了,他无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显而易见药效的后劲已经慢慢开始上头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藏身的储物室,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桌壁,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操,就这么点地方,他能跑哪里去?!”
“妈的,被下药了还能跑那么快!”
“他肯定跑不远,给我去前面找找!”
“邓哥,这里有个储物室,这里还没搜过,要不要进去看看!”
“哪儿呢?”邓岳扒开说话的那人,拧了拧门,发现被反锁了,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兴奋,“妈的,一定躲在这里了!”
说完他又转头随便指了一个人说:“你现在就去找社长要储物室的钥匙!动作快点!”
“好!”
听着他们的对话,江枫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努力集中精神想办法逃出去,可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不清,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现在用疼痛刺激神智也没多大作用了,他只能一点一点爬起来,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往前想走到门后角落里。
然而还没走到他就没劲儿了,双腿发软站不住脚,直挺挺往地上一栽,他反应很快地伸直胳膊,在摔下去之前及时扶住了墙壁。
可江枫现在这副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外套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身上的薄毛衣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额头上布满了淋漓的汗水,汗珠一滴滴滑落,沿着紧绷的脸部线条流至唇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下巴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江枫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似的,软绵绵地抵在墙壁上喘气,眼神半睁着,精神恍惚地盯着门缝。
很快屋外又传来了混乱的声响,随着响亮的开锁声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储物室也嘭地一下被人给打开了。
躲在门后的江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