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眸调整灵息,待恢复了些力气,于是试着挣脱牡丹封印,无奈还是徒劳。
整个人又气又馁,忍不住大叫发泄:“啊!!!!”
颜月愁眉不展,仰头望着不着边际的悬崖,眼里尽是担忧。
关情发泄完,稍微冷静下来,抬眼打量四周环境,发现这里的荒草树木青翠葱茏,与峡谷半腰上的秋季金黄色景色完全是不同的风貌。
涧水温度极低,冰寒刺骨,河道不算宽,只有三四丈,水流也不算急,悠哉悠哉地像闲散过路客,发出清脆的叮咚叮咚流水声。
这里比上面的灵力更充沛,而且显然从来没有人类踏足过此地,灵力不仅旺盛,还格外干净。
颜月:“你的伤再不处理可能要化脓。”
关情一想到刚刚被他那般冒犯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奈何人家是为了救他的命,有气也没办法撒。
听见颜月说话,他选择装聋作哑。
没想到颜月没得到回答,竟擅作主张蹲在他面前,两指并拢向他小腿处的伤口施法治疗。
关情能明显感觉到有股清清凉凉而温和的灵力淌进骨血中,一点点抹平了皮肉之间的破裂拉扯感。
但颜月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点点凝成霜花。
除了原本的旧伤,还有肩膀上那道关情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新伤,几乎没有一处伤口得到过妥善处理。
颜月额边隐隐有虚汗冒出,神色难受,眉心蹙得极紧,灵光浅淡,灵力微薄,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昏阙。
关情盯了他一会儿,想到刚才在悬崖上差点杀了他,如今却被以德报怨,心中说不上是羞愧还是恼怒,唯一真切的感受就是:又来一个圣母。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把颜月的手打开,蛮横道:“走开!我才不领妖怪的情!”
虽然嘴上是说不愿领情,但刚刚那么会儿时间其实已经领了许多,颜月的灵力虽然很弱,至少足够保证他的伤口不会再继续流血,清除了麻木,痛感也隐隐约约的没有很强烈,控制在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当然前提是不活动。
颜月愣在原地,呆呆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神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说不上是深情还是可怜,惹得关情心里发毛。
他忍不住脱口厉声大呵:“看什么看!”
颜月微怔,眼里闪过一道光,吃力地站起来,眼神这才变得正常了些,阴沉着脸说:“不识好歹!”
关情用四肢当中唯一能自如活动的腿踹了颜月一脚,语气愈发蛮横,不停嚷嚷道:“走开走开走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撒这无来由的气,是因为当下的困境而心烦,还是因为刚刚在水里被冒犯而恼羞成怒。
或许都有,只是分不清哪个事情更令他火大。
颜月退远躲避,愣了半晌,随后叹出一口深深的鼻息,转身头也不回地隐入比人还高的杂草之中。
关情怔怔看着他就这样走了。
“喂!你!我……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呐!大师兄!快来救我!!”
嘴上喊的虽然是大师兄,但他知道杨世安那边自身难保,并没有指望太多,所以他眼巴巴望着的地方是草丛,盼的是颜月能回头。
可颜月没有因为几句叫喊就回来,他真的走了。
关情盼了一会儿,眼神开始变得焦灼,内心的紧张感驱使他不得不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去追颜月。
“小白鹤!等等我!!我不怼你就是了,等等我呀!”
他两只手被束在一起,连拨开高草都异常困难,在没有视线没有方向的草从里没头没脑一顿乱蹿,约摸走了两百多步终于钻出了涧边高草丛,来到视野稍微开阔许多的树林。
这里每根大树都有四五个成年人手牵手围的圈那么粗,脚下杂草虽然没有涧边的那么高,但一脚下去也足以淹没小腿。
对于施不上法,腿上还有伤的关情来说,可真的是要命。
这里虽然没有风,但空气里充斥着阴寒水汽,冷得刺骨。
关情打了个冷颤,紧张又害怕,声音颤抖着高喊:“小白鹤!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颜月便从上方飘落下来,看上去镇定面无表情,但其实就差把忧虑和着急两个词写在脸上了。
关情却还笑得出来,上前催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能上去吗?”
颜月看向他,摇了摇头,苦恼道:“太高了,我灵力不够。”
关情瞬间焉了下去,哀怨连天:“不是吧,难不成我真的要死在这里,救命,我不想死哇!”
颜月:……
“别嚎嚎了,往前走吧,虽然爬不上去,但说不定能绕出去。”
关情长叹一口气,抿了抿嘴,无奈失落,“那也只能这样了。”
可他一迈步子,就感觉到腿上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生生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可不似颜月那样能忍,虽是习武修道之人,但因为天资过人,修仙之道一帆风顺畅通无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重伤,用娇生惯养这个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一疼起来就忍不住嗷嗷直叫唤。
“啊好痛好痛!我不走我不走了!”
颜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我背你。”
关情冲他眨眨眼睛,像捡到宝贝一样两眼发亮,很自觉地把颜月拽转过身,两手套过他的脑袋,趴在他背上厚着脸皮说:“谢谢!”
刚刚还说不领妖怪的情,现在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颜月倒是没有任何怨言,不知是圣母心泛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异常心甘情愿,背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由于草太厚,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会踩到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颠着他。
前方越走,氤氲的水汽就越重,视线逐渐只剩下白蒙蒙一片,雾里透着模糊的草木绿影。
关情越来越没有耐心,不停发牢骚。
“我觉得走不出去,我和大师兄来的时候在峭壁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呢。”
颜月掂了掂他,没有回话,认真仔细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唔……我不想死,我还没吃过巫蓉的美食,没看过冥庭的雪……”
颜月:……
“小白鹤,要是你能活着走出去,可不可以帮我给一个叫杨青青的姑娘带句话,跟她说‘别乱花钱,没有谁能像情儿一样惯着她,要好好生活,不要满脑子都是死男人‘”
颜月:“你叫情儿?”
“嗯。”
关情自然有名有姓,但他懒得跟颜月解释那么多,现在连活下去都是问题,谁还会纠结一个称呼。
颜月其实并没有仔细听他的“遗言”,心绪瞟得很远,唯有在听见他自称名字时才拉回一些神思。
他看了眼束在关情双手上的牡丹花,忽然蹙眉,严肃问:“这个仙术只有你师兄才能解吗?”
关情叹了口气,语气垂丧,“是啊,这是师父专门教给大师兄用来管束弟子们的封印术。”
颜月顿了顿,又道:“你觉得你师兄与虎妖相比,谁更胜一筹?”
关情想都没想,脱口道:“就算我和师兄联合,都不是那虎妖的对手。”
颜月顿时面如死灰,心脏忐忑越跳越快,低声道:“也对,是我问得离谱了,毕竟连我和魇宝都……兄长,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关情毫无眼力劲,咂了咂嘴,鼓着纯澈的桃花眼问:“啧,我很好奇,兰悟那么强,你们神鹿颜氏为什么从来都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