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繁缕干脆拒绝:“我们经历世间万物,受山川草木之灵,得以成人,便是一具肉体凡胎,不说与它神魂难以相融,肉身也无法承受妖神之力,灰飞烟灭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那你什么意思?”
“所以,要借助母体和胎儿的力量,胎儿未脱离母体,先天之体才能承受妖神之力,将它的神魂封印在胎儿神魂之中,那孩子便是封印,待婴儿降生,肉身死,妖神灭......”繁缕摇头,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了。
“我来。”杨幼宜不知何时越过风沙来到了二人身后。
黄沙之中,混乱不堪,双方军队与妖神拉扯不及,呼喊声伴着风声呼啸,黄沙弥漫天际,铺天盖地的席卷肆虐而过,不消多事,妖神便会荡平边境,若是让他进入中原作乱,必然生灵涂炭,大灾将至。
妖神不灭,人间必有一劫。
“幼宜?”商正则一愣:“你说什么?”
杨幼宜拉过商正则的手:“正则,本想等这次回京再告诉你的,我有身孕了。”
商正则一惊:“何时瞧的?医师没告诉过我啊?”
“不用他们瞧,我自己便是医师,他们学的哪些医术还是我家祖上传的,况且这孩子还不足三月,瞧不出来,但我是知道的。”杨幼宜看了看商正则,又看了看繁缕:“让我来。”
繁缕冲杨幼宜微微欠身,抬手浮过杨幼宜的小腹,对商正则说:“的确,杨小姐腹中有生命迹象。”
商正则听完几乎是下意识脱口拒绝:“不行!幼宜,不行。”
“你可以,我有什么不可以,商正则,你可不是这样的人。”杨幼宜盯着商正则,眼神有光闪过。
总之杨幼宜三言两语竟是说服了商正则,繁缕本也不愿,见杨幼宜再三坚持,终究是松了口,几人决定,赌一把。
“这事情并非玩笑,若是出了变故......”繁缕还是担心。
这回变成商正则劝繁缕了:“能有什么变故,无非就是一个死字,让这东西进入中原大家都活不了,早晚都是这个字,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管来吧。”
繁缕不再打退堂鼓,定了定心神:“弑神必然遭来反噬......无论生死,这反噬我来扛。”
“这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商正则拍拍繁缕肩头,“成与不成,别有顾虑。”
繁缕点头,继续交代后事,他掏出一张黄符和一把刻着符篆的匕首递给商正则:“若是封印成功,估摸着我能留一口气,你用这个叫元锦婳来帮忙,她知道怎么办。等到婴儿降世,此匕首可驱邪避祟......”
“我知道了。”商正则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一时间,弥漫的沙土瞬间变成了无数金光,繁缕低声吟诵着某种古老的经文,那韵律不似人声,笼罩在金光之上,所到之处掠过妖物的身体,留下丝丝缕缕的黑痕,知道那黑痕越聚越多,每一道黑痕都宛如有生命的活物剐过妖兽的每一寸身躯,疯狂蚕食它的皮肉。
“你们助吾成神,吾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识好歹的愚蠢东西!”妖兽怒了,它的眼睛泛起红光周身升起幽幽的雾气,黑雾同金光拉扯对抗。
繁缕终是一副肉体凡胎,他的皮肤不断沁出鲜血,好像将要被撕裂一般,就要坚持不住了,妖物周身的金光也逐渐微弱,眼见着即将被黑雾吞噬。
商正则不知何时聚起了被妖神打的四散的将士们,不光是自家的,还有敌国的,众人纷纷举刀割血,随后抛向繁缕所在的方向。
“繁缕,我知道魔教有炼血化功的办法,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坚持住啊!”
越来越多的兵将聚集而来,鲜血被撒进半空,化做数丈金光,终于,华光四射,妖兽被身上的黑痕裹挟,猛然化做一缕烟雾,在烟雾逃窜的瞬间,繁缕艰难伸手,黑烟仿佛有实体似的,被繁缕隔空推进了杨幼宜的腹中,黑烟进入的瞬间,繁缕整个身体突然卸力,四肢猛然像反方向曲出了诡异的弧度,随后便像面条一样瘫软坠地,好在被商正则及时拽了起来,他一手掺着繁缕,一手扶着杨幼宜,不知道先担心哪边好。
杨幼宜只感觉身体一瞬间如坠冰窟,好在这感觉只有片刻,眨眼功夫又迅速回温,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看,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吗。”杨幼宜拍拍肚子,朝商正则笑了笑,安慰道:“管他是个什么东西,生下来我一样是他娘。”
封印落成,此事就此暂告平息。
不久后就是元锦婳骂骂咧咧的从瀛洲赶来抗走了半死似的繁缕,边境经此一回,不管是敌国还是启国都元气大伤,于是两边不约而同的班师回朝休养生息去了,距离日后再次兵戎相向或许还有很长一段日子。
而发生边境的这一切不知被何人压了下去,商正则的军报中只将此事写成了敌军趁虚偷袭,我军奋力迎击,双方打了个都伤亡惨重的平手。连双方的士兵们都只觉是同对方打了场拉锯难赢的仗,有关妖神的故事不曾流入中原一字一句。
仿佛妖神从未出现过。
转眼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之后,往昔历历都只如大梦一场。
那杜仲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商玄台袖中窜出无数黑雾,不等在场有人反应,猛然间便将众人掀开,杜若刀尖还未捅进半寸,再回神已出现在了数里之外,杜若看着手中火光还未消散的长剑,剑尖有血液正在滋滋蒸发,结成黑褐色的痂块留在上面。
她有点懵,转头发现严青黛也正站在不远处,他表情有些凝滞,像在思考什么。
“副庄主,这是怎么回事?”同样不明所以的杜一颜开口,打破众人沉默。
见无人应答,杜一颜继续说着:“刚刚师父......刚刚他说的‘妖神’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