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床铺上,瓦西尔疲惫地靠在枕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原本消瘦的瓦西尔此刻只剩皮包骨,颧骨高高凸起,眼眶深陷,蓝色的眼球也仿佛要掉落。
此刻,瓦西尔平和地望向德鲁瑟,仿佛在说:嘿,你来了,我早有预料。
“瓦西尔!”
德鲁瑟跑过去,扑在床边,他无助地呼喊,双眼热切地凝视着瓦西尔。现如今,他可以将眼前的瓦西尔整个放入眼中。
瓦西尔张开嘴便一阵剧烈咳嗽,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让他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呼吸急促,最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德鲁瑟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由得皱着脸,表情和瓦西尔一样痛苦,自然地伸出手在瓦西尔唇边,接住他咳出来的带血丝痰。
“德鲁瑟……”
仅仅三个字,瓦西尔便要大喘气一次,而呼吸的加深更是加重了他胸口的刺痛。
“是,我回来看你了,瓦西尔……”
德鲁瑟掏出手帕擦去手掌,抚上他的脸,瓦西尔的身子滚烫,好似燃烧生命换取的热量。
瓦西尔费劲地将脸靠在德鲁瑟手心,丝丝凉意让他稍微缓解内心的焦躁。
“你瘦了很多,为什么要为了我……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德鲁瑟语气跟着急促起来。
他在怨恨谁呢?更多是一走了之的自己。
虚弱的瓦西尔失去了他原有的保护刺,他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发不出一点脾气。
正因意识到这点,德鲁瑟哑然,他凭什么对瓦西尔的决定指手画脚?
半响,德鲁瑟垂头丧气地闷闷出声。
“瓦西尔,你怪我吗?”
“我……很想你……”
随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德鲁瑟的唇颤抖,张张合合,他无措地献上自己的手帕。
眼前的人,脆弱的比不上一捧尘土,轻飘飘的微风便能将他的生命裹挟走,再也不见。
“瓦西尔……你不要开口说话了,我来说给你听好吗?”
德鲁瑟眼前一片模糊,他只能依稀辨别瓦西尔的轮廓。
瓦西尔笑着,艰难地抬起手腕,干瘦的手掌枯枝一般,失去了所有水分。
他想再摸一摸德鲁瑟的脸,真好啊!德鲁瑟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
德鲁瑟怜惜地握住他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脸上,“瓦西尔,对不起,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我连你的解释都没听……”
德鲁瑟的眼泪簌簌落下,滚在瓦西尔的手背上。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吃饭,再出去赛马,我陪你去听歌剧……我们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住在小木屋里,一辈子幸福的生活。”
德鲁瑟双眼通红,眼底的乌青清晰可见,眼睛却明亮又澄澈地注视着他的爱人。
病榻上的瓦西尔轻轻活动手指,在德鲁瑟的脸上点触几下。
“不……不要……”
瓦西尔强忍着右胸口传来的刺痛,拒绝了德鲁瑟。
德鲁瑟,我才不要原谅你嘞!
等我死后,你便在无尽的愧疚和悔恨中度过余生吧!
我要你这辈子永远记挂着我,记挂着被你抛弃一次次,最后病死的瓦西尔。
“那便你陪着我……你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德鲁瑟委屈地呜咽出声。
瓦西尔身子颤动,他竟然不可思议地笑了,胸口的刺痛却仍旧存在。
德鲁瑟真是傻的可爱呢!
“我们回去吧!不待在索菲亚了……我们回到教堂,瓦西尔还是神父先生……怎么样?”德鲁瑟不放弃地开口。
“不要……”
“那我们便去邻近国家,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找个舒服的国度,每天都可以见到不同的景色……好不好呀?”
瓦西尔沉默着,一脸真诚的德鲁瑟总能让他忘记自己是多么卑劣不堪的人。
“好……”
算了,德鲁瑟,这次放过你吧!
下次别再闯入那间阁楼,拯救那名少年了。
德鲁瑟喜极而泣,他跪着凑近瓦西尔,将头轻轻贴在他的怀中,不敢用力。
“瓦西尔……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声音缱绻动人。
“好。”
德鲁瑟的信仰并未崩塌,正是出走见证了同伴的力量。他才能对西尔维亚足够自信,对斯托扬足够信赖,对安娜足够放心。
哪怕没有他,他们也一定可以坚持下来取得胜利,而瓦西尔没有他在身边,便真的不知道是何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