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

伽蓝寺的铜钟刚咽下暮色，沈珏便提着琉璃风灯撞进禅院。白色流仙裙扫过青苔，惊得守夜僧连退三步，手中灯笼险些燎着幡幢。

“岁岁！”她将食盒往石案上重重一搁，玛瑙镯子碰着青瓷盏，“你和谢大人？”三七正往鎏金暖炉添香，闻言笑得银梳都拿不稳。

姜岁瞥了她一眼，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像个鬼一样吗？

姜岁打开食盒：“没关系，就觉得好玩。”话音未落，沈珏的绢扇已挑起她颈间玉坠，“第一次见你调戏人，裴颂带坏的。”

三七适时捧来玫瑰露，琉璃盏底沉着朵干木樨。沈珏忽从袖中抽出胭脂扣，“听说谢大人今日要在藏经阁待到三更，偏巧……”她尾音拖得绵长，指尖点在我袖口，“你派了个大夫过去。”

窗外竹影乱晃，姜岁反手将食盆扣住：“你先想想梁玉成吧。”

行吧。

沈珏突然挨近，茉莉香压过佛前檀息，非常认真，“四公主喜欢他。我看四公主挺认真。”

三七哼一声，“我们主也是公主。四公主喜欢就喜欢。”三七都嫌弃那个娇蛮的四公主呢。

姜岁训了她一句。

——

更漏子忽漏急雨声。

沈珏死活要和她一起睡，扑灭烛火，在黑暗中对坐。“岁岁，宋洧舟下个月就赴京任职了，”她嗓音浸着八卦。

姜岁吓得一激灵，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不知道？”

“我三婶是宋家人，我听我表妹说的。”看姜岁反应这么大，沈珏凑近瞧。

“他先天病弱……”来京城怎么受得了？

宋氏玉郎惊才绝艳，幼时就有神童之称，文采斐然，屡出名作，但先天体弱，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当时撑着赴京考科举差点半条命没了，就算如此，也是探花。连景元帝都叹惋不止。

沈珏好笑，靠着她，“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黑暗中姜岁的手颤了颤，指尖按在沈珏腕间。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怎么了？”沈珏发现不对劲，换之前，姜岁也只会骄矜地点头，喜欢就喜欢呗。“岁岁？”

她埋在被子里，闷声。

柠之当年的毒没有清完。

可慈悲蛊只有一个。

檐角雨声骤响，满室暗涌，窗沿没合紧带进的山风，吹不散温暖。

——

另一边。

帝都刚露春色，朵朵花骨朵冒出来。

随着春雨一块儿来临的，还有边境的战报——羌戎突然派五万军队向龙门关发难。“八百里加急！龙门关失守！”

传令兵的血衣在白玉阶前拖出暗痕，金銮殿的盘龙柱震得烛火摇曳。兵部尚书捧着战报的手不住颤抖：“镇北军折损一万...龙门关粮草断绝...龙门关覆灭……镇北王已稳住局面……”

龙案上的茶盏应声而碎，景元帝抓着奏折的手指青白：“三个月前拨够军饷，都喂了豺狼吗！三场大战都打完了今日才送到京城？”

龙门关被攻破，右道被其他部族拦腰截断，音讯不通，最北边的都护府没有钱粮支持，苦苦坚守，处境极为艰难。

有些偏远城镇的守将，被彻底孤立在茫茫大漠中，靠着几百个兵士，坚持不投降，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牢牢守住脚下的土地。

悲壮——

镇北王迅速调兵，派大将率兵支援，强硬支援，场面迅速控制住，但是龙门关已经是人间地狱。

边关硝烟四起。

——

收到钱叔加急传过来裴颂的信。

当天，连东西都没有收拾，没有和了悟大师告别，长庆公主驾马冒雨归京。

一路暗卫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