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三日前的傍晚说起,那日是初一,阖府聚在富安居用晚膳。
席间阮志荣的脸色阴沉得厉害,话也不多。依着以往的习惯,大家伙会稍作停留话话家常,可阮志荣憋着火,刚吃完便撂下筷子走了,留下徐方静一脸尴尬地打圆场。
阮志荣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从未如此失态。见状,众人难免压抑,不过都没往深处想,只当他是碰到难解的政务,反过来宽慰徐方静回去后好好陪他说说话。
“你抖什么?”
阮语若近来喜爱青色,衣着打扮较之前清淡许多,夜色烛光下显得素雅温和。不过她并未因衣着而收敛个性,说话时透着张扬和傲气。
向来多话的阮语蓉去外祖家住了段时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晚上都没听见她的声音。
不光是阮语若,阮萤也注意到了,五妹妹眼神飘忽不定,似是藏着心事。
阮语蓉本就心神不定,被点名后更是心虚,眼睛瞟向右边檐下的灯笼,强装镇定:“有只虫子从我手边爬过,吓着了。”
无趣的回答,阮语若懒得回应,随便应了声便专心品尝跟前的甜点。
阮语蓉觉得口舌干燥,喝茶润喉时眼神不偏不倚和阮萤撞上。
“咳咳咳……”
茶水呛进鼻腔,她涨红了脸,咳得停不下来。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听到小辈这边的响动,阮老爷子发话。
徐方静惦记阮志荣,一路上脚步不停,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勤思阁。
阮志荣回来便进了书房,看他脸色不善,姜姨娘以为富安居里出了什么事,忧心忡忡地在院门口等徐方静。
“夫人。”
“大人呢?”徐方静问。
见徐方静等人面色如常,姜姨娘稍稍安心:“在书房。”
徐方静回头吩咐几个小的:“行了,你们先回房吧。”
走进书房,阮志荣在案前练字。近前一看,字迹潦草,每一笔都透着生硬,明显是心乱浮躁之作。
“动这么大气,遇到难事了?”
徐方静在一旁磨墨,看他借纸笔发泄怒气,杂乱无章的字迹里,“薛”字频频出现。
“按你上回说的,薛家那小子该回来了。怎么,事儿没办好?”
“少年郎还需要打磨,急不来。我看他天资聪颖,稍微提点他两句,日后办事就能稳妥些了。”
提到薛嗣礼就一肚子火,阮志荣把笔一扔,冷哼:“哼。天资聪颖,我看他是蠢钝如猪。”
今儿赶来他面前说认错了萤儿和蓉儿,保不齐明儿又来说其实他心里头装的是若儿。
认错人也就罢了,两家都通过气儿了,萤儿貌比天仙,那薛嗣礼也吃不了亏,将错就错不就得了,还敢到他跟前磕头悔亲,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阮志荣气得眼冒金星,他哥哥阮志武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娘——救我……”阮语蓉躲在蔡氏身后哭。
蔡氏也被阮语蓉的胆大妄为气得头疼,但是气归气,毕竟是她的孩子,该护还是得护:“事已至此,把蓉儿打死也不顶用啊。你看今晚上三弟气得那样儿,肯定是知道了。左右薛家办事慢,外头人不清楚内情,我看把萤儿换成蓉儿也无伤大雅。”
啪——
阮志荣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哭得阮语蓉连掉了几串泪。
“什么无伤大雅!外头人不知道,咱家人还不知道啊!真按你说的来,我和老三这兄弟还怎么做?之前小姨子不是说学瑞非蓉儿不娶吗,你抓抓紧,把他俩的事儿定下来。”
阮语蓉瞪大眼,连连摇头:“我不喜欢表哥,我不要嫁他!”
娘家妹妹的儿子,只要稍微成材,蔡氏肯定乐意亲上加亲,可那孩子实在不成器,他个当爹的再气也不能随口胡诌啊。
想起外甥那烂泥一般的醉样蔡氏来了气,语气硬起来:“你还是亲爹吗,想毁了蓉儿一辈子啊?再说了,按照蓉儿所说,再加上三弟那脾性,萤姑娘这桩亲事肯定成不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成全我们蓉儿又如何?”
“老三家这桩亲事成不成我管不着,那姓薛的娶谁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阮志武的女儿甭想嫁给这薛的!”
“爹……”
阮语蓉还要求情,阮志武直接摔门出去了。
“好了,把眼泪擦擦,你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抢人抢到自家姐妹头上,传出去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蔡氏还是有理智的。
“可是、可是我管不着我这颗心怎么办?娘,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