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奇罗手上的是什么,所以,在看到奇罗手上盛着鲜红液体的注射器时,她彻底变了脸色,带着惊慌。
她中计了。
奇罗假意要攻击她,但目的是借她的力把自己向朔星的方向打——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小伎俩,但她太过轻敌,在逃离了圣索里尼菲斯后,对于打杀,她荒废了太多。
“不,那个不行!”她伸出手想冲过去阻止。
但……已经迟了。
奇罗笑着吐出嘴里的血沫,针尖刺进朔星的皮肤,然后推动,全数推进朔星的体内。
“我不是懦夫。”
但不知为何地,奇罗突然想到了塞拉,红棕色发的女人面上冷凝着风暴:“你这是心理疾病,不管不顾自以为是地做所谓好事,你迟早也会因为别人死掉!你能不能想想我的感受?”
那……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奇罗努力地回想,突然,抓住了那一点记忆的线头,那时的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低下头,从喉咙间挤出一句对不起。
她对不起塞拉。
喂,一定要遵守承诺,把我的话带到哦。
下一刻,一只细嫩的手穿透躯体,握住了那一粒碧绿的生命……之种。
————
抽出贯穿怪物眼腔的手,阿蕾娜攥紧手中的碧种,咬紧牙感受掌心传来的刺痛。
她什么也没做,事到如今,做什么也是没用的了。
她认得那里面的东西,曾经她被绑在手术台上时,戴着口罩的白衣人也曾将同样的红色试剂一点一点注射进她的体内,力量在她体内肆虐,然后在腹腔内汇集,带来从皮肉中生长的痒意。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当被她所承受的试剂中物质更稀薄。
简直不要命。
整整一管血,没有加入任何泥火鱼提取液——对此阿蕾娜完全可以肯定——奇罗根本不是在救朔星,她在试回害死她。
阿蕾娜曾见过有人在注射了三毫升以上的血后当场陷入狂乱,这种血对体质和力量的要求极高,如果身体负荷不住,当场就会变成怪物,阿蕾娜果断地改变了目标,打算想办法稳定朔星。
不过,这不需要她担心了。
朔星睁开眼,被生理盐水模糊的世界只剩刺眼的白色走廊灯。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被虚化的一切一点点恢复清晰——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醒来却什么也不剩下,只记得很温暖,像在子宫里一样,整个人浸泡在羊水中,入眼只剩柔和的红,她记得她听到师父在叫她。
发生了……什么?
她将目光向一旁移去,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阿蕾娜,手上黏稠的血在地上砸出一圆圆红。
“阿……蕾娜?”她有些不确定,声音因为刚刚苏醒带了些哑。
居然……没有任何事?
阿蕾娜低垂着眼,眼睫遮住了那一片郁色,但很快,她抿着唇笑:“姐姐,你醒了。”
————
侠客斜靠在监控室的桌旁,将手里的小玻璃瓶抛起又接住,里面透明的液体漾着光。
“看来,她们不太需要这些稳定剂了呢。”在又一次高高抛起后,他没有再接,细口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散落的玻璃渣上闪着青年阳光灿烂的笑,“一个人承受了整整十毫升的血,朔星小姐的体质真是恐怖呢。”
影像的荧光投在了金发青年的脸上,作为早已知道血液副作用却仍欺骗奇罗只为了好玩的罪魁祸首之二,侠客仍是笑眯眯的,只是绿眼睛里一片幽深。
他是在最深处的一个资料室里找到的有关泥色和R物质的资料。
在这里,科员将那些从零号母体上提取的活性物质取各为R物质,作为能够在人体内形成治愈念气的存在,它诱人的同时,同样有着不小的危险。
直接注入人体时,如果承受者的体质达不到一个标准,体内的念气会失控,占据整个躯体,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这是一个蚕食的过程——比起异变,侠客更愿意称之为蚕食。
外来的R物质会和身体的主人抢夺控制权,而从泥火鱼中提取的增念物质可以增长念气,和R物质相抗衡,就像驯服凶犬,交锋结束,R物质就会安静下来为你所用。
在明白R物质的规则后,侠客突然升起一种想看好戏的好奇心,所以他故意隐瞒了多数的消息,只交给奇罗没有加入任何东西的原体,这也是库洛洛默许的结果。
如果奇罗真的把R物质全部注给了朔星,无法压制剂量的朔星大概率会陷入异变,对此他还准备了一个后手,足够让一个人从普通人变成念力高手剂量的稳定剂。
在限定时间内注射,足够让朔星恢复理智。
——而这一切,仅出于好玩。
不过,稳定剂已经派不上用处了,因为朔星仅凭自己就压制住了十毫升剂量的R物质——一个几乎必死的剂量。
简直惊人。
他笑着,仰头看占据了一半屏幕的朔星的脸,有些模糊的,面无表情的,粉紫色眼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还并不是出去的时候。
侠客双手环胸,昏暗的光线弱化了他平目的干净无害,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显露出来,绿色眼睛像一对无光的玻璃球。
好戏才刚开始上演,真正的对峙,真正的抉择,他很好奇朔星会怎么做。
玩乐至上。
————
一个被人所忽略的角落,科尔克猛然睁眼,努力压制住眼底的惊骇,只是手依旧忍不住在抖,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带来酸涩。
失……败了?
他环视四周,朔星已经醒了,再远一点,身披银杏的怪物软软倒在地上,阿蕾娜手上的血顺着指缝流出,相当惨烈的场景,使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朔星身上。
女孩眼里还带着未褪的迷蒙,左心的衣服破了一个口子,但除了衣服上泅开的深色,她可以称得上毫发无伤,精致秀气的脸上一片懵懂,显得异常的无害。
可是科尔克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人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折断手脚,生掰硬弯,然后作为不会死去的意识体无数次被杀死。
在意识空间里,当他无论如何也调动不了念力离开时,一种不详的预感就此升上心头,果不其然的,当他回头,原先恬静沉睡的女孩不知何时有了动作。
没由来的,原先包裹她的红色似乎变成了禁锢,科尔克无端升起一种她在破茧的感觉,眼见她一点一点舒展开,撑起紧贴身躯的雾气。
她像一只蝴蝶舒展羽翼。
当双脚轻轻落在地面,她也终于睁开了眼,原先如海藻般的长发此刻柔顺地散落下来,刚及脚踝,红色晕染开了,像墨水滴在水中,快速扩散,然后蔓延至整片,带着原始的兽性……
现在……该怎么办?
他反复耕耘,破碎的肉沫填充了指缝,那种难言的,如同被虫蚁啃食的感觉将他包围,他知道,他的设想此刻成了幻梦泡影。
朔星活了,她本该命悬一线。
阿蕾娜没死,她本该以命换命。
而科尔克,他本该修改朔星的认知,等阿蕾娜因为对朔星施展念能力触犯制约后死去,在得知朔星彻底忘记自己之后。
但是,现在什么也不剩了,他所设想的阿蕾娜的愤怒痛苦只剩设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只剩一个出路了。
他喘着粗气仰头,眼里挤满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