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晚就要离开邪神殿。
叶依握住碗檐儿的手紧了紧。
月悬高空,夜深人静,冰凉如水的月色悄悄从门缝钻了进来,照亮一小片地面,像是澄澈的水镜。
“水镜”很快多了一抹倒影,映出一张坚定的面容。
叶依一切都准备好了。
今夜,就是她叶·钮祜禄·依出逃的日子!
此次出行紧张匆忙,她什么东西也不打算带,也没有向潇云起透露自己的计划,只将诸多嘱咐事宜写在了通讯玉牌上。
比如若苑寒山问起她去了哪里,就说她去青云宗,势要为他一雪前耻等等。
但叶依觉得,以苑寒山目前的孩童性子,只会沉默,不会过多过问。
说不定连问都不会问。
脑海里的想法纷杂,争先恐后地涌现大脑中,叶依蹑手蹑脚地靠近最后一扇大门,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曙光,就在眼前!
她眼中闪过自由的喜悦和光芒,轻轻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只是下一秒浑身僵住了,像是五雷轰顶。
月夜如霜,冰冰凉凉地洒落地面,叶依的心也在这一刻冷到了极点。
小少年不知在门那里站了多久,月色凝落流淌在他俊美的脸上,像是从水中跃出的美人鱼。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上,黑幽幽的眸子晕着清冷的光,宁静地,沉沉地望着她,像是等了她许久。
叶依被吓了一跳,死死地掐住掌心才不至于尖叫出声,强自镇定道,“您……大晚上的在这做什么呀?”
他置若罔闻,等她磕磕绊绊说完,只轻而淡地问道:“你要去哪?”
他的神态实在安静,自始至终未曾波动过一瞬,轻和幽幽的口吻却让叶依的心抖了抖。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等着她。
她会不会被他恼羞成怒杀死?
她只是想跑,不是想死啊!叶依心里叫苦不迭。
空气陷入了一片静默,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许是站的久了,他的身子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呼吸略微急促了些,鼻尖呼出的气息是绵绵的烫意。
眼圈都是微微的泛红,应是高烧烫的,偏那双眼沉静极了。
只是看的久了,倒好似觉得盛着无尽的委屈的错觉感。
如果是成年版压迫的苑寒山,叶依只会害怕得想逃,但是现在是生病且缩小版本的邪神,叶依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他在这等了多久?看上去更虚弱了,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狗。
叶依想起了他昏迷时枕在她大腿时宁静依赖的模样。
这丝诡异的错觉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直到他开始咳嗽,叶依才惊醒。
她鬼使神差拉过了他的手,少年一僵,手间触感一片冰凉,像是冰块。
这话在这片冰凉中也就不自觉地说了出去,“你站了多久,很冷吧?”
丝丝怜惜和惆怅的意味夹杂其中。
少年瞳孔微微放大,呼吸一滞,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而那双眼竟有些茫然无措。
他以为她会跑的。
像曾经背叛过他的那些人一样。
他的眼瞳视线随着她的话落到了已经有些麻木的手上。
冷?
这很冷吗?
九寒冰窟,他被困过数月也无动于衷,如今又何曾会冷呢?
少年苑寒山想冷笑出声,只是当他望向眼前那双认真凝视他的眼睛,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在乎他是不是受凉寒冷。
掌间相触的温暖一点点如扩散的火苗,烫得他僵硬得没有知觉的手蜷缩了一下。
他撇过眼睛不去看她,掌心却因久违的暖意慢慢回温。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只慢慢发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调。
偏偏呼出的鼻息是被灼热的滚烫。
他觉得头有点晕,像一个凡人似的的脆弱。
这真不该。
他是怎么病成这样的?他记不得了。但他得早日回去清理掉那些虾兵蟹将,再和沈寒松做最后的了断。
叶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如今的神态像极了傲娇小正太,她无奈地笑了笑,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手微微紧了紧,佯装随意道,“你道我要去哪?我是要给你取一床被子。”
她昂首示意,月光下两根树上拴着的麻绳间,果真有晾晒好的被子,萦着皎皎月色。
耳边没有动静,叶依心中有些忐忑,回头,刚侧身的刹那,就贴上一具冰凉的躯体,他一定是冷风中站了许久,身体才会这样凉。
少年面色苍白,两颊却有秾红的热晕,羽睫轻轻地扑闪着,呼出的气息隔着一层衣裳,也觉得滚烫。
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似乎是支撑不住,才朝她倾来,头偏在了她的肩头。
“如果你要走。”
他闭上眼睫,热气滚烫,眼尾红通通的,染上一树桃花色。
“记得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