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朝南而去的二人在半路拐了道,进入了一条小路,却是他们二人来到了一间房子前敲了门。
“这不是张老定的交货地点。”她拉着徐翊躲在拐角处,偷窥着那边的动静,还不忘给身后的人解释。
只见门被打开,几个穿着统一的棕色服装的人从门缝里窜出,将他们手中的三十把铁铲接过,清点完毕之后,挑出一半放在旁边,又从门内拉出了一辆牛车,嘴里说着“车上已经放了十五把铁铲”,便将牛车的牵绳交给了他们。
门至此合上。而二人将手里宋氏的铁铲全部放到了车上,牵着绳往外走。
人拉着牛车,当然可以走得很快了。
“这棕色衣服的人是钱氏铸剑铺的人!”她小声道,“我爹还在的时候,这钱氏就总是和我家竞争,我爹去世了,我家很多工人便去了钱氏做工,如今又收买了这二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带着徐翊几步冲到了路中央,拦住了牛车,也挡住了两个工人前进的脚步。
“掌……掌柜的?!”二人均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呵,我可担不起这一声‘掌柜的’,不知二人是宋氏的工人,还是钱氏的工人呢?”宋云初冷笑,视线在他们和牛车上转了一圈,“毕竟现在的宋氏可没有牛车给你们用,也没有棕色的工人服给你们穿。”
他们在这里僵持的时候,恰好身后的门打开,几人搬着那十五把铁铲出了门。
一起被宋云初和徐翊堵在了小巷里。
“不知几位拿着我宋氏做出的铁铲做什么?”宋云初冲着身后的几人微笑道。
那几人好歹比两个宋氏的工人淡定许多,当下反驳道:“你凭什么说这是宋氏做出来的?这可不是!”
“是吗?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这是谁家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朝几人走去,嗓音轻柔,却有股让人脊背生凉的寒意,“如果你们想出来了,我就考虑放过你们;但如果你们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我就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惩罚你们了。”
“就你?”一人不屑道,“而且这确实不是宋氏的东西!”
“木柄顶端已经被磨损了吧?”宋云初站在了其中一人面前,夺过一把铁铲,无需看一眼,就将木柄对准了几人,“看来这两人已经告诉了你们,我宋氏做完成品会把‘宋’字刻在木柄上。”
木柄的头上确实已经被磨掉了一层。
几人没料到宋云初还能记得这种细节,当下出了一层冷汗,但依然嘴硬不认,抬手就将东西扯回:“就凭这个?我们是觉得这木柄顶端做得不好,才磨掉了,这就要去重新加工!”
她被力道带得一晃,身后一手托腰,将她扶稳站好后,便极有分寸地收回。
徐翊站在宋云初的身后,完全是保护的姿态,轻笑一声:“既然你不承认,那便去一趟你钱氏,看看你们的铁铲和我家的有什么区别,就知道你们手里拿的到底是不是宋氏做出的东西了。”
“你胡说!宋氏和钱氏现在用的都是同样的模具,不可能有区别!”
一个钱氏工人脱口而出,却被同伴狠狠拉扯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起了嘴。
“每家铺子做出的东西都会有所区别,我记得钱氏的铁铲比我宋氏的宽且长,怎么可能突然换了一样的……”宋云初微微眯起眼,盯着明显急躁的工人,突然心中一道明光闪过,“当时那些工人离开,还偷了我家的模具?!而你们二人也是同伙?”
她忽然觉得荒谬:“我爹离世前,最关心的就是你们这些工人,让我好生善待你们,好好经营铺子,可你们却做了什么?辞工也就罢了,还要偷模具、换我签好的合同、明着在我宋氏做工,私下却和钱氏狼狈为奸暗中勾结,若不是有人给我报信,我还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着这样的勾当。”
“从今天开始,你们二人被开除了。”她恨到深处反而冷静下来,淡声说完,又抬头看向钱氏人手里的东西,“趁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把我家的东西换到车上,凭单给我,我还要去送货。”
“掌柜的……”二人颤颤巍巍地还想争辩,被徐翊眼中的寒意吓退,只得将凭单递给她,又主动将车上被调换的铁铲拿下,脸上羞愧之色甚重。
“你们既然将东西运到了这里,算你四分之一路程吧。二十五文钱,都在这里了。”将钱币数清,宋云初往地上一抛,没有理会二人匆忙捡钱的动作,只问其余几人:“东西,你们放还是不放?三、二。”
钱氏人面面相觑,没有动手。
见状,徐翊回身,随手拿起一只钱氏破铁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最前一人丢去。锋利的边擦着人的脸颊而过,瞬间将一群人吓得跌坐在地,赶紧求饶着将东西放到车上,眼睁睁看着宋云初和徐翊拉着车转身就走。
身后几人会闹成什么样,她已经不再关心了。
“张老,三十把铁铲,都在这里了。”她将东西递过去,“很抱歉,晚了一会儿。”
“无事。”张老摆了摆手让人将铁铲分下去,“是我这片田太远了。但我还希望能早点把种子种下去,年前还能再囤点粮食。眼见这天便要下雨,老夫还得带着人做些准备,失陪了。”
线下天气阴沉,冷风已经刮了起来,再过一时半刻便会下雨。
“那您忙,我不打扰了。”她行了个礼,带着徐翊转身往铺子走。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她心里揣着事,两人便一路沉默。
徐翊侧头看了眼她,轻声开口道:“在想方才那两个工人的事?”
闻言,宋云初才算是将神思抽离出来,点了点头:“只是有点替我爹感到不值罢。他交代的事,很多都与这些工人有关,到头来却是他烂好心了。”她深呼吸一口,扭头看着徐翊的眼继续道,“但你说的对,查出他们二人阳奉阴违,免了未来他们给我捅更大的篓子,可见是福。”
她的眼神清澈,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如同水中弦月。
“确实是福。”徐翊回视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