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泽对着她这道坚定的目光,没有过多的表情,嘴角衔着淡淡的笑。
“您现在坚定不移的模样便是最美的,前面的质疑或许扎心。但您应该懂得先抑后扬的道理,您的最终成绩只是恰好出线,并不是因为知识理论的问题,相反,只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做出了错误的规划,您大可以改正。这点想必你现在比我更清楚。我没有嘲讽与鄙夷的意思。反之,我很敬佩你敢于执着的去追逐自己想要事物的勇气,那不是痴心妄想与痴人说梦,而是差一点儿就能触及的圆满。”
听到这段话,赵小姐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她用手背擦拭早已干涸的眼泪,声线由于哭哑了变得很沉重。
“怎么听到后面这几句,不光我心变得软溶溶了,还咂摸到一点你的心酸呢?”
这话从喉咙里出来时还带了点轻笑的颤音,含糊的言语被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密实的又蒙上一层罩子。
余乐生手插进衣兜里,懒散的在灯光下踱步,塑胶鞋底摩擦水泥面发出呲呲的清响。他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清楚的听到了沈云泽接下来说的话。
“也还好,现在没以前这么痛苦了,但又被另一种恐惧的阴霾覆盖了。”
余乐生倚着高条儿的路灯铁杆停下来,沈云泽和女生并排坐着背对他。他瞧不清两人面孔上的表情,但多少能感受到这话儿里暗藏的心酸,不由胡思乱想。
他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怎么每天走路的时候没看出来。
仅仅一个高中生就已经达到能将情感收放自如的程度了吗?会不会太成熟压抑了?还是重担过于负荷索性放弃纠结了?
余乐生正在旁若无人的脑补一场感情大戏,对于俩人剩余的交谈自然罔顾不闻。
他刚才听了沈云泽安慰女生——现在应当称呼为赵小姐的独特方式,脑子里对于“沈云泽”这个人的认知更立体了。他莫名的有一种实感,现在同这位小姐侃侃而谈行止有礼但冷淡疏离的人,才是最真实最本来的沈云泽。
他与沈云泽单独在一起时,通常对方都是温温和和,眸里含笑。久而久之他便被这种错觉蒙蔽,自主的构成了沈云泽是身世虽惨却心志强大,泥潭里儿□□着蹿出来,能圆滑的应付各类探究式的,不怀好意的,充满恶意的唇枪舌剑与艰难挫折的刚毅的人。
但是他忽略了这人也才比他大一岁,哪里炼就了这么柔软而又坚硬的内心。
沈云泽向来对他是与别人不同的,这点儿他并不是看不出来,但思想潮涌似儿的卷过来又带过去,末了还是最坚持他说的“只是想交朋友”的说法。
余乐生心里百感交集,突然觉得自己是挺伪劣的一类人。沈云泽自己身上缠绕着诸多因果,还一心一意的对他这么好,他却始终冷冷淡淡和他保持距离。凭空受着人家的好,零食,衣服,感情都占着了又不给回应,和小情侣谈恋爱一样一方吊着另一方似儿的。
冷风拍打在灯光照耀下惨白的脸上,他皱眉轻轻的甩甩头,强烈的想要剔除刚刚冒出来的歪七扭八的思想,同时另一种思想在他头脑里尖叫呼号。
他从来没有要求沈云泽对他好!甚至说难听点儿,他是一厢情愿上赶着将自己的温情往他这儿送。要不是他每天大晚上定时定点的缠上他,可能目前为止俩人都只是彼此人生路里较为璀璨的一名同学。
朋友都算不上的交情还用情侣做比喻,真是够讽刺的。何况他俩在生理性别上实实在在的归为男性,还用恋爱这种甜美的事情链接两个男生之间的情感。
他用鞋尖刮蹭着粗粝的地面,觉得自己真是看书看多了,人才变得又傻又疯!
他明明白白的质问和拒绝过对方无来由的馈赠,但他就是不听甚至变本加厉,反而愈黏得紧了!
这又怎么能怪他?他明明都告诫过了!但他不死心的就要和自己做朋友!余乐生读了十几年的书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死缠烂打不要脸的人,只能淡漠的无视。
可时间长了,他不光抵制不住他那些自曝式可怜兮兮的家庭遭遇,对于他受到一点儿难受都挡不住了。
所以后来就只能自暴自弃,心想着不就是做个朋友吗?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就心安理得的结交呗!
自从俩人成了真朋友,感情也越来越亲密起来,沈云泽倒也不搞些激进的手段了,也就是放学两人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之类。
生活里除了多了一个新颖的人,一切又回归正轨起来。
不过思路又转回来,他打心眼里认为沈云泽人很优秀。起码长了一张客观公正的帅脸,成绩好而且人也心细,方才三言两语就哄好了一位想要轻生的小姐。若说不足,无非就是家庭条件差了些,但他具备的其他的好特质不妨碍以后找个实力相当的女朋友,实则他现在处在学校也很受许多女生欢迎青睐。
他盯着沈云泽背影。依稀忆起头一回听见“沈云泽”这个名字,不是在煊赫的年级榜单或学校的颁奖典礼上,而是听闻于本班的女生当中。
当时上完体育课汗水淋漓的回到教室,喝水的功夫便偶然听见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眉飞色舞的比划说高一(15)班有个叫沈云泽的有多么多么帅。
其实这些关乎某某某帅,某某漂亮的校园传闻他向来是持漠不关心的态度。但是沈云泽这个名字他却牢固的烙在了头脑里——因为下午教学楼前的荣誉栏便拆壳换榜了,而沈云泽的名字加粗加深的印在光荣榜中间最上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