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尚书府嫡小姐,原主在府上时,丫鬟婆子也有一院子,只是太医说她得的是女儿痨,怕人多过了病气,继母便只派了两名下人跟着。
而这两名下人,一个是季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婆子,一个是祖母窦老夫人指派,无一是窦苒苒身边人,又怎会帮着她说谎欺瞒?
表哥是季氏娘家内侄,仆妇又是季氏派来照顾窦苒苒的,他能堂而皇之出现在窦家田庄,定与那仆妇脱不了关系。
能说的话都已说完,窦苒苒悄悄打量父亲神色。
似是从她话里想到了什么,窦远已无刚刚的急怒之色,转身坐回主位,面露鄙夷看向季炎。
“我劝你早早认了,此事定是你强闯农庄意图不轨,若是连你姑母都受了牵连,只怕以后谁也帮不了你季家。”
果然,季炎吃惊地望着窦苒苒嗫嚅了一声“我……”便恨恨地咬牙闭了嘴。
“你!”见季炎已经低头认下,窦芷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怒道:“爹爹,事情就这样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窦苒苒也道:“爹爹,小侯爷,苒苒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
“你问。”
“爹爹从未来看望过我,今日为何会来庄子?又是何人传讯给小侯爷的?”
“为父休沐,芷柔说在府里太闷想来庄子逛逛,我想着也许久未见你……”说到此处,窦远突然顿住,目光狠辣地射向窦芷柔。
在父亲的逼视下,窦芷柔娇躯微颤,眼神飘向别处,再也没了刚刚的气势。
时玉却似突然对此间发生的事没了兴趣,并未回答,只是起身道:
“看来窦大人还有家事要处理,时某一个外人不便叨扰,这便告辞了。”
说罢,他第一次郑重看向窦苒苒,目光似有探究,却没再说什么,如来时一样突然地潇洒离去。
直至上了忠勇侯府的马车,他才渐渐收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今日的窦苒苒,似乎跟记忆里的不同,这让他多少有些在意。
“叫人查查窦家这位大小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目送时玉消失在门口,窦苒苒唇角一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窦远却并未在意,笑着问她,“你身上可好些了?咳的还厉害吗?”
言下之意,是不准备深究此事背后的蹊跷了?窦苒苒心中虽有失望,却还是乖巧答道:
“母亲叫孙太医开的药很有用,女儿觉得身子大好,已许久未咳了。”
“竟然有这样的神效?”窦远面露惊异,打量起女儿神色。
只见窦苒苒面色红润有光泽,个子似也长高了,虽然比出府时瘦了些,却并不像女儿痨的形状。
“我还从未听说女儿痨能大好的。”
女儿痨又叫女性青春期结核病,在古代落后的医疗条件下,几乎算是绝症。
即使是官宦富贵人家,也只能拿药吊着命,断没有治好之说。
而原主得的,却并非女儿痨。
不过是季氏嫌她碍眼,不想她与窦家众人太过亲近,找个理由将她打发出来罢了。
窦苒苒让系统验过季氏送来的药,里面确实有些会让人呼吸道过敏的成份,其他倒并无大碍,她背着仆妇将药偷偷倒掉,咳嗽便慢慢好了。
“爹爹若不放心,不如劳烦太医来庄上再为女儿把脉?”
“还请什么太医?爹爹今日便接你回府。”
——
第二日正午,窦苒苒在京都礼部侍郎府一处偏僻小院内醒来,却并未急着起身,隔窗听仆妇们一边轻手轻脚往院外搬运东西,一边小声议论。
“大小姐都离府半年了,怎么突然就被老爷接回来,还占了二小姐的院子?”
“谁知道呢,我听说,二小姐昨儿非求着老爷带她去庄子上逛逛,谁知半夜同老爷回府的却是大小姐,反倒是二小姐被留在庄子上养病了?”
“混说!养个病还有接力的?后半夜二小姐也回来了,进门就在老爷面前大闹了一场,也不知怎么惹怒了老爷,还被罚跪三日祠堂,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府门呢。”
“听老爷身边的管事说,跟大小姐去庄子的下人不知怎么获了罪,被老爷处置了……”
听够了墙角,窦苒苒捂唇暗笑几声,才轻咳了咳,提醒院子里的人自己醒了。
几个仆妇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又将炉子上热着的小米粥和红豆糕,并几样小菜拿上来,看着她用了。
正想着回府第一天,她要不要去给父亲和祖母请安刷刷亲情值,外面就来人传了话。
“忠勇侯府小侯爷来访,老爷叫大小姐去前厅见客。”
一时梨安院里忙了起来,婆子们这个翻箱倒柜找鲜艳衣裳,那个将窦苒苒拉到镜前重新梳了时新的望仙髻。
奈何衣裳都是半年前的,她长高了不少,穿哪件都显得捉襟见肘,婆子们急得团团转。
被摆弄的烦了,窦苒苒扯了扯不合身的白绢衫,随便拽了条鹅黄帔子搭在肩上。
“别折腾了,就这么着吧。”
昨日那样的窘态都被那人瞧过了,再装扮又能有什么不同?
虽如此,经过院子的时候,窦苒苒还是顺手折了朵迎春插在鬓边,在婆子们的陪同下向前堂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间父亲的声音传来:
“……江南新贡的阳羡雪芽,过年时圣人赐了一饼,老夫还未舍得独饮,世子尝尝,苒苒片刻就到。”
“昨日贵府事忙,不及细谈,晚辈无才无德,也无官职在身,自知配不上令千金,今日特来退婚。”
清冷声线响起,正是昨日刚听过的时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