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很快回答了我的问题。
“岚。”
我勉强将他的名字装进记忆边角的地方,继续道:“花萤或者克莉斯多,你可以挑个喜欢的名字用来称呼我。”
它们分别来自我在这个宇宙接触的第一和第二个星神,在那之后的时间里,这两个名字几乎贯彻我的生命。
留给准备的时间很短,岚在期间离开过飞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新铸的长弓。
于是我们再度启程。
法帕伦的虫灾对我而言很好处理,但是岚先一步动身,看他的样子,是想解决这个星域所面临的虫潮。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几乎被蛀空的星球上,在更远的地方,遮天蔽日的虫群还在煽动翅膀。
青年道:“我曾在仙舟的文卷中读到过有关蝗灾的记录,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这比仙舟遇到那些劫难还要惨烈。”
我也看向远方的天空。
事实上现在宇宙里所剩的虫群并不算多。
从很久之前,有几百个琥珀纪那么长,在塔伊兹育罗斯陨落后,我花费了近一百个琥珀纪的时间去清理宇宙间活跃的虫群。然后突然有一天,某个存在拨动了指针,祂单方面向我隐藏了所剩不多那些虫群的存在。
对互而言,虫群孑遗与存在也是某种均衡。
由此可见,人们称颂的星神对人类的存续其实并不关心,化身为概念的存在被命途困宥,祂们践行理念,甚至不介意为此搬弄是非。
譬如塔伊兹育罗斯的飞升与陨落,还有面前的虫群。
我看向岚:“你可以试着用手里的箭贯穿它们的躯体,拿出你向着建木射出的那一箭力量,然后你就会发现,击碎星辰其实很简单。”
在他看过来时,我继续道:“我教过你要如何驾驭使用它。”
岚没有说话,他握着刚打造好的武器,踏出飞行器,站在脚下崎岖的地表上,朝着虫群所在的方向射出第一箭。
箭矢飞射出去,将一只蚀蛰虫从天空中击落。
可是对于虫群而言,这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在一只虫子坠落之后,天边的虫群却显得比刚才更加厚重。
这就是「繁育」,在命途力量被一再压制过的如今,依旧拥有极为迅速的复制繁衍能力,轻易就能为一个星域带来灭顶之灾。
岚并没有停下射箭的动作,即使他的行为无法阻拦虫群的扩散。
可惜他的箭很快用完,再一次拉开弓弦时,他将体内属于岁阳的力量化作箭矢。
这样做使得清理虫群的效率要稍微高一点。
比箭矢还要快的是来自公司超距定位发射的碎星武器,将小范围的虫群连同一整个星域一起炸毁是公司惯用的做法。
很暴力,也很方便,成果肉眼可见。
爆炸的余波从飞船周围挤压着冲向四面八方。
岚已经停下拉弓的动作,他的皮肤在异常能量的满溢中被撕扯变形,幽蓝的火焰迫不及待想要从伤口中钻出来,攀附在裂痕周围。
我伸手拉住他一只手,让他不至于立刻坠入到脚下的裹挟着爆炸余晖的虚空里:“这就是上课时不认真的下场。”
没力气再说话的青年勉力睁开眼,目光落在被我拉住的手腕上。
外溢的岁阳之力在躲避我的接触。
青绿色的光辉从那里一路蔓延,火焰迅速缩回到岚体内,破碎的皮肤下面长出新肉。
我很快松开手。
泄力的青年猝不及防下跌倒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
或许我该听信昔涟小姐的建议,换个星神培养方针。
我低头看向岚:“反抗、复仇、行侠,或者其他什么,你总得选一样吧。”
他的思维反应相当迅速:“这才是阁下高抬贵手将我救回来的目的。”
“可以这么理解。”我点头,“你想选哪个?”
青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为了你的目的,在它达成之前,你都会不会离开吗?”
答案毋庸置疑:“当然。”
他沉默片刻后道:“或许我根本没有选择。”
我回答他的问题:“你可以有。”
岚问:“在你界定的范围之内?”
“如果你能够打破这个范围。”
虽然很困难,但是如果他走上现有的某条命途,我确实无计可施。
或许也能算作是反抗的一种,虽然结果与我想要的完全不同。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