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她也能死在里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对她杀她一次的报复。
她也得杀她一次,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叶慈将千钧剑插在焦土中勉强撑住身形时,破空声忽自耳畔传来,爆炸的余韵还没过去,她耳边传来幻觉般的鸣响,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几乎看不清东西,眩晕感更是挥之不去,根本来不及躲,三支蟠龙箭已破空钉入她左肩。
箭尾三瓣莲的纹帛在火中烈烈翻卷,映出檐角武堂弟子血红的眼。
“白衣妖女屠我满门!诛杀此獠!”武堂弟子震声呼喊,为首的弟子劈手掷出一枚信火弹,叶慈提气欲躲,却忽觉气海翻腾,只来得及微微侧身,接着便呕出一口血来。
——是三日断肠散。
她开始毒发了。
叶慈以为自己只睡了几个时辰,实际已经睡了整整一天,距离她服下三日断肠散的第三天整,只剩下不到四个时辰,孟临在这方面倒是守信,三日就是三日,不会多一日,自然那也不会少一日。
丹田处蛰伏的断肠毒骤然发作,叶慈踉跄撞上焚兵炉,炉内铁水泼溅处,右臂瞬间被燎起血泡。
她勉强架住劈来的九环刀,忽见刀背上反照出自己眉心那一点红痕,不知为何,心神稍定。
她提刀看向眼前人群,虽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比谁都狼狈,却比谁都更像个英雄。
“妖女屠戮兵器堂,曾家满门惨死!”人群爆出怒吼,“果真是白衣乱党!为兵器堂报仇!为曾家报仇!诛杀白衣妖女!”
人群瞬间士气大增,都跟着喊道:“为兵器堂报仇!为曾家报仇!诛杀白衣妖女!”
果然是有孟临的人藏在人群中操控群情,叶慈只来及草草扫了一眼,根本分不清领头喊话的人是谁。
叶慈心中一阵冷笑,想起方才曾安礼的话,能与当年的阮盟主有同样的待遇,她是不是应当感到与有荣焉?
十八柄长剑结成诛邪阵,剑风卷起火龙直扑面门。
来不及多想,叶慈咬破舌尖强提真气,千钧剑在身前横扫,堪堪震退三柄剑。与此同时,她喉间却涌上腥甜。
剧痛让她动作一滞,眼见着要被长剑刺穿,那长剑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向后扯去!
“是妖女的妖术!”
“什么狗屁妖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人身穿黑衣劲装,以布蒙面,宛如神兵天降,“这是老子的峨眉丝!”
“是白衣同党!”又有人喊道。
“你们眼瞎吗?我穿的黑衣服!”
“……”
“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企图营救白衣妖女,定是妖女同党!”
“一群蠢货!”
旁人没想到他这么爱作口舌之争,可身为正道弟子,又不想被这位邪魔外道压上一头,思考怎么反驳他时,黑衣人已将叶慈护在了身后。
“上次是十日睡,这次是三日断肠散……你怎么专中这么要命的毒?”他恨恨道,一把揽住几乎连站立都困难的叶慈。
“我还要去救念薇……”意识到黑衣人的意图,叶慈握紧手中金铃,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先救你自己吧!”黑衣人并不多做纠缠,亦不多废话,一个手刀切在叶慈颈后,将她拦腰抱起,跃上屋脊,手腕一抖,顺手绞碎了追兵的喉管,一闪身,便没了影子。
兵器堂废墟深处忽传三声铃响。
曾念薇躲在一个不起眼的木桶里,那原本是堂中弟子起夜用的,桶中还剩下一半的秽物,正传来阵阵恶臭。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似乎没闻到似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外面不断传来喊杀声与刀剑入体的声音,每响一下,她便颤抖一下。
“没事的……”她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自言自语,“哥哥说了……铃响三声……会有人来救我……哥哥说的话,从来都没出错过。”
然而,这一次,命运并没有站在她这边。
木桶盖子被掀开,一名身穿艳甲的美貌女子,脸上溅了血,身上却并没有血迹,像是换过衣服。
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原来藏在这呢。”
武林盟外,茌宁城中。
居民们被山上的火光惊醒,都跑出屋子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人群的惊呼声与议论声混在一起,没人在意一个黑影闪进了一条无人的暗巷中。
“慈姐姐,你怎么总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黑衣人不耐地拉下面罩,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那是祁涟。
他怀中抱着个浑身血污的女人,双眼紧闭,似乎昏迷了。
祁涟脸上染了血迹,他也只是浑不在意地一抹。
峨眉丝缠上叶慈的腰,不仅并不避开她的伤口,还仿佛报复她似的,故意擦过伤处,惹得叶慈不适地蹙眉,在梦中也无法安生。
他抱着叶慈滚入暗渠,一拉峨眉丝,叶慈便离他更紧了。
祁涟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让她几乎紧贴着自己,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血顺着峨眉丝渗进她伤口,他却仿佛很享受这种与她交融的感觉。
“你瞧,我们的血都混在一处了。”他看起来高兴极了,“你欠我两条命了……下次我可要讨点甜头才能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