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看过去,发现那粉橘色并不是朝阳,而是火!
那烈火如天罚降临,仿若要焚尽世间万物,已将不远处的石麟山烧成了一片炼狱赤色。
糟了!她心里一紧。
石麟山上虽有神农峰、煌刀峰和玄召峰三座山峰,但是那三座山峰相隔并不近,因此才能分出三个分堂,而此刻着火的位置,正是兵器堂所在的煌刀峰!
赵明予不在茌宁,曾家兄妹又不会武功,难道……
叶慈猛地跃起,她几乎用尽身上所有力气,脚下步伐已经快到成了一道虚影。
她知道,曾家有难了,她若能早一分赶到,便能多一分救出曾家兄妹的机会!
兵器堂方向腾起的火龙吞噬了半座茌宁城,热风卷来焦糊的血腥气——那是曾家世代淬炼的玄铁在熔炉中哀鸣。
她握紧千钧剑,虎口旧伤迸裂的血渗入剑柄的螺旋纹中,烫得心口发颤。
她因着孟临用擂台血案将兵器堂拉下水的事,曾经怀疑过曾安礼,那时她猜测这位翩翩佳公子会不会已经投靠了孟临,但此时再看,事实恰恰相反!
曾安礼不仅没有投靠孟临,还因此为他自己、为整个曾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或许,叶慈服下的那瓶三日断肠散,不仅是她自己的催命符,更是架在曾安礼脖子上的一把刀!
三日。
这三日,不管叶慈能否调查出什么结果,孟临都不打算留下她的命,而在此之前,他决定先解决掉曾安礼,为自己多添一枚筹码,同时除掉一个对手。
叶慈赶到时,上次来时还一片人声鼎沸的兵器堂已经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四处都是凝固的血泊与断肢残骸。
踏过门槛时,半截烧焦的“器”字匾额在叶慈面前轰然坠地,溅起的火星混着人油在青砖上滋滋作响。她踩进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泊,被粘稠血浆裹住靴底,拔出时扯起一片连着碎骨的血膜——那是个少年弟子的左手,五指仍死死扣着剑柄,掌心皮肉焦黑翻卷,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叶慈忍着干呕的欲望跳开,心知自己还是来晚了,但毕竟还没有见到曾家二人的尸体,因此仍心存一线希望。
她继续深入,看到九丈高的玄铁剑炉倾塌在庭院中央,炉内未熄的炎流如恶龙吐息,将周遭尸体熔成扭曲铜像。一具佝偻的焦尸挂在炉口,半边身子已化作焦炭,另半边却依稀可辨曾家弟子袍的纹路——他临终前竟用血肉之躯堵住炉口,徒劳地想护住剑炉,却被炉中烈焰烧成了焦炭。
回廊檐角悬满断剑,剑锋串着被挑破咽喉的弟子尸身。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焦土上汇成蜿蜒溪流。
一具女尸仰面倒在水榭石阶,双眼都被挖空了,绣着并蒂莲的肚兜被撕成碎布,露出胸口染血的一块白色破布,那女子手中紧攥着那块破布,似乎是从凶手身上硬生生撕下来的。
叶慈心中大惊——
白布,白衣,难道不是孟临,而是白衣党?
不,她想到孟临在擂台上污蔑她为白衣党人的情形,恐怕他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是准备将兵器堂的祸事嫁祸给白衣党。
她想到了什么,避开地上尸体的同时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上次曾安礼带她挑选兵器的兵器库。
兵器库铁门被烧得赤红,叶慈以剑风劈开的刹那,热浪裹着尸臭扑面而来。
看着眼前场景,叶慈心中大骇,忽然捂着嘴——
三十六具焦尸呈环形跪在中央,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曾家特制的玄铁弩箭。箭尾拴着浸油的麻绳,绳头仍冒着青烟——他们是被活活烧死的曾家亲族,火舌舔舐时必然挣扎着扯动麻绳,让弩箭在亲人的惨嚎中穿透彼此的心脏。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一边干呕,一边想: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行虐杀之事?
然而,当她看清不远处那道身影的脸时,她忽然明白,或许也并不一定是心中有仇怨,有些人甚至连心都没有——
断壁残垣间,禹梦的软剑正割开最后一名曾家弟子的咽喉。
她指甲蘸着血,被染得殷红,接着将身上的白衣撕下一块来,轻柔地放到那名弟子的掌心,用手包着他的手,攥紧了那块布料,仿佛许下余生的爱侣一般。接着,转身撞上了叶慈的森寒剑锋。
“叶女侠来迟了。”禹梦并不意外,轻笑着,袖中甩出一截断簪,“不过这份大礼,孟盟主定会记你头功——”
那支簪子,是曾念薇最喜欢的样式,不知多少次戴在头上,在叶慈眼前晃悠,喋喋不休地问她:“好看吗?”
而如今,簪断,人……不知所踪。
叶慈双目赤红,忽地暴起,抬剑朝禹梦劈去!
她几乎已经失了理智,招式比平常还要乱,禹梦却似乎并不恋战,她也不接招,只是躲闪。
她忽地靠近叶慈身侧,声音毒蛇一般钻进了她的耳朵里:“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你不如去瞧瞧,那里面是什么?”
她似有所指地看向兵器库最里面的房间。
半掩的门后,隐隐传来一丝不祥的血腥味……
曾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