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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之命人神难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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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大开,禁卫分两列从门内奔出,有条不紊地将百姓挡在身后。清道完毕,又过了许久,只听清脆的鞭声骤然响起,一队禁卫开道,红衣内侍整齐划一地跟在后面。随后,便看见一架十六人抬着的礼舆缓缓出来。

帝舆出行,万民伏地叩拜,口呼万岁,而后天地肃静无声。之后是一连串的文武百官,皆身着圆领对襟大袖,按照官员品级由前至后依次迈步前行。

待众人都走完,宫门关闭,禁卫收尾压阵。紧接着百姓们方起身随着队伍朝城门挪动,摩肩擦踵,脸上都是兴奋。

风萧萧天寒水冷,然而上京百姓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城门处早已挤满了人,几个时辰前便有人来了。

青灰城墙外,青禾卫、枫阳卫、云泽卫组成的十万兵马早已整装待发,其中青禾卫足足占了一半,已经有堪比小型军队的规模。厉子晋骑着一匹黑马站在大军阵前,身侧叶飞英和应暄皆是白衣甲胄,英姿飒爽。

皇帝登上城台,所有人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口呼万岁,十万人的声音排山倒海般压来,仿佛城墙都因此震了三震,这些将士皆是精兵良将,为苏景漠献上他们最赤忱的忠心。在这般宏大的场面之下,便是最懒散无畏之人也生出了一腔热血,恨不能立即投身军中,为了这个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

上可开疆扩土,下能死守国门。

那一碗送别酒承载着无数人的殷切期盼,盼诸君荣光加身,平安凯旋。

直到最后,应暄也没有在人群之中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怀着惆怅上了马。待大军行进至平焉时,远远便见一道白色身影牵着马伫立在半坡的亭子边上。应暄的心突突跳了两下,随后同厉子晋说了一声,便策马奔了过去,离他两三步远的距离的停住。

应暄甚至忘记了要下马,眼中满是欢喜,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江兰弦放下宽大帽檐露出了脸,额前的发丝有些湿润,应是等了许久的缘故:“上京城人太多,我怕你寻不着我。”

应暄眉眼笑开了花:“一只白孔雀在人群里我怎可能瞧不见,这件大氅我第一眼就觉着适合你,果真不错。”

江兰弦不语,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是一个钱袋,上面绣着一朵琦玉花。

应暄低头一看:“你这针脚比在淮荫时要好多了。

“我很高兴,”应暄解下腰间旧的钱袋,说是钱袋但什么都没有装,他放在江兰弦手中,“临行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江兰弦握紧掌心,道:“一路平安。”

等你回来。

.

正月初九。

兰弦亲启,

初七,大军已至凌州玄明城,满城皆兵,不见百姓,凌北军残部所剩不过六七万,皆打散并入整军中,连同玄明留守的三万将士,人数近二十万。厉将军排兵布阵无一不精,善用人才,他言我为大楚战神之子,既无凌北军,也应肩负其责,托起父辈荣勋,以我之名。我跟他学了许多,却知纸上谈兵远不如亲身一试。

愿君安好。

平安。

江兰弦投出鹞鹰传来的信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提笔。手腕悬在半空中,墨点浸润了纸张也不曾下笔。思索良久写了一句话,仔细读了几遍后,用特殊的法子钉在鹞鹰中,合上机关,拍了拍它的翅膀,放飞了。

二月十六。

兰弦亲启,

至十四,大军已与天狼族交战数个回合,天狼族虽失拓羊部,其战力仍不可小觑,厉将军战阵稳妥周全,令人折服,我军占上风。叶将军兵行诡道,行军布阵别具一格,颇有奇兵之风,他对我颇为照顾,想必是哥哥缘故。叶将军说了许多你和江大人的事,待我回去慢慢讲与你听。日前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皆被银白覆盖,见此情景,感慨颇多,近乡情怯,莫过于此。

鹞鹰来往用星银皆为暄私藏,不必担忧耗费。哥哥上次回信只说注意安全,实在太过简短,是否是暄啰嗦了?

愿君安好。

平安。

江兰弦本欲如往常一般回一句话,抿唇沉思了一会儿,他的生活没有什么波澜,整日不是待在卧房便是书房,实在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只能添些琐碎小事上去。应暄走后,江兰弦的记忆也跟着停摆了,但他并未着急,反而开始慢慢触碰这个世界的一点一滴。江兰弦总觉得像这样的日子他曾度过许久,平静的,乏味的。

江兰弦站在院子里放飞鹞鹰,抬手时腰间一坠,应暄还给他的钱袋忽然掉了下来,内里装着的琦玉花散落一地。江兰弦拾起钱袋,发现是抽绳磨破了。

……

江兰弦轻轻摩挲断掉的钱袋,眼中多了些隐忧。

三月廿三。

至廿一,大军已将战线推至云泽城前四十里。我终于看见了故乡。天气渐暖,草木亦发了新芽,大战在即,天狼族颓势渐显,越接近胜利我便愈发忐忑。若世上真有魂灵徘徊,爹娘兄长是否也在注视着我,哥哥,我只能将不安倾诉给你,盼你莫要觉得我软弱。

愿君安好。

应暄与江兰弦皆平安。

信中一股子浓浓的颓靡扑面而来,江兰弦直觉是出事了。但应暄什么都没有说,他思忖片刻,前去师父所在的逸闲院。

江珩安才下朝不久,一回来便直奔书房处理公务,公文在他面前堆成了小山。

“师父,”江兰弦道,“凌州出事了么?”

江珩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消息不比别人慢啊。”

江兰弦严肃地看着他。

江珩安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多少了?”

“战线推至云泽前四十里,就快要结束了。”

江珩安“啧”了一声,道:“云泽没有出事,前几日一战中,渚妳部出战首领乞谟的战马后,拖着前代平江王和王妃的头颅。”

丧尽天良,毫无底线。

“这几个月来,应将军凡出战必大胜而归,有勇有谋,不愧为大楚战神之后,不比他父亲兄长差。应家人在凌州本就威望极高,何况军中本就有许多凌北军。只要应暄在,他就如定海神针一般稳定着军中的气势。天狼族此法是为打击他的锐气,但应将军并没有中计,率领第二先锋军大胜,但,见到爹娘死后被人如此对待,不知该有多难受。”

“天狼族欺人太甚。”

“这一举动只会令抚远军愈发愤怒,士气高涨,反而是利好了我们。我总觉得他们还有后手,但朝中对此评价为困兽挣扎,但愿一切顺利。”

江兰弦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北边的天空,江珩安的话在他脑中一遍遍重复。他倒没有觉得愤怒,只是在想,应暄此刻怎么样了,他突然很想见见应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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