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他扯着辛夷的衣领,把她半提起来斥道。
“少爷是南园的主人,也是我等的主人。”辛夷垂眸不敢与他对视,咬着牙回复。
李兰钧轻嗤一声,道:“说得倒是好听。”
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颔首低眉,无不惧怕他的怒气。
掌管北院下人的几乎都是李府旧奴,明面上是他的人,暗地里还是只听李府的吩咐。
“待办完宴后,你自去外院掌事,无故不可入北院门。”
辛夷一听,急切地求饶道:“少爷,北院大小事宜从来皆由奴婢打理,何种责罚奴婢都认,唯独这……”
“你以为这偌大的南园,会无人接替你吗?”李兰钧负手冷笑,言语决绝。
辛夷咬唇,又低下头跪在地上道:“求少爷开恩!”
她身形不稳,颤抖着一遍遍乞求。
“少爷,”一直默然的叶莲忽然开口道,手指扯住李兰钧的袖角,“辛夷也是没办法,不如这次就免了,下回又犯再说?”
袖子被扯得往下坠了坠,李兰钧偏过头看向她,语气轻柔了许多:“你怎的又帮她说话了?”
叶莲轻叹一口气,说:“不是帮谁,少爷。北院要一个统管得住的人,我尚且青涩,林檎又……犯过差错,辛夷一向守规矩,还熟知少爷的喜恶,她在一定会比其余人好的。”
“你就是挨打都不长记性!”李兰钧不听她的所谓公道话,将眉一横,愤愤拧了她带伤的脸颊。
“痛!”叶莲连退几步,捂着脸嚷道。
李兰钧甩甩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还知道痛?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叶莲讪讪抬起眼,眨巴着瞧他。
“看什么看!你自已都不心疼自己,我也没必要心疼了!”他又不解气地戳戳她的额头,直到把叶莲戳得仰头退步才收手。
“滚,若有再犯,直接送庄子里去!”
再回首看辛夷,他已是一副轻蔑的姿态,吐出的话也不带任何轻柔。
辛夷垂首谢恩,拖着身子退出前厅。
李兰钧的目光继续黏在叶莲身上,他左右打量着,皱着眉问:“还有哪里伤了?”
“没……”叶莲回。
“忽然来插手我的私事,真不知那边是疯了怎么的……”李兰钧凑近她,烦闷地低声道。
他正欲往下说,还未开口便先给了冬青一个眼神,冬青颔首让屋内下人退下,待只剩他们三人时,他才继续道:“家中长辈有些旧大家的陋气,又对你不那么怀有善意,这次铩羽,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若李府再来,直接让冬青前去找我,你尽量拖住她们,别被伤到了。”
“我记住了。”叶莲点点头,神色不自觉染上肃慎。
“我在,她们闹不出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
李兰钧看她紧绷着小脸,唇角微翘,不由觉得她可爱,展颜揉揉她的头顶。
叶莲猫儿似的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梨涡轻陷。
“少爷,下人倒能拦住,若是老爷夫人他们亲自来……就不太好说了。”冬青夹在他们中间,尴尬地抿抿嘴,开口即是煞风景的一句。
李兰钧并未分给他半个眼神,淡淡地说道:“尽管拦,我自会去跟他们谈清,何况本就是他们的错处。”
此话说得义正严辞,毫不在意什么长幼尊卑,仿佛再惹恼他一次,他就要大义灭亲了似的。
冬青和叶莲相视而沉默。
三日后。
李兰钧大摆升迁宴,扬州街头巷尾凡有头有脸,能跟他沾得上关系的,都屁颠屁颠前来凑热闹攀亲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叶莲这些日子出门采买,报了自家主人名姓都要被厚待几分。
李兰钧本人更是一时炙手可热,先前斥他贬他的言论不翼而飞,全数换了一套新说辞。
譬如什么“卧薪尝胆”“胯下之辱”种种,把他捧得如豪杰英雄,蛰伏多年终于到了出头之日。
豪杰英雄此刻正坐在雪地临时搭起的小帐里,饮着冷酒,在一众世家子弟的追捧中赏鸟。
花园里的雪被清扫干净,几方亭帐立在园中,一只羽翼雪白而喙足丹红的白鹤悠然游走在山水间,脚下一顿一顿地踏过石板路面。
“这雪衣仙子真是不惧人,刘家公子上前抚摸都不曾飞退,果然是京中的贵鸟,果然贵不可言啊!”
帐中有人惊叹道,众人便纷纷围到帐边去喂食抚羽,或是作诗作画。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长兄还送了个新奇玩意儿来,不若拿上来给大伙瞧瞧?”
李兰钧嘴上淡然,心头早已被捧得不知东西了。
他把手中麦粟往外一掷,见那白鹤上前啄食了才勾勾手让冬青听命。
冬青退下不久,就提来一只盖着黑布的鎏金铜笼,他走到李兰钧身前,躬身掀开遮布。
笼中是一只体型较大的红嘴黄绿鹦鹉,被忽然出现的强光吓得扑棱羽翼,铜笼摇晃片刻,才慢慢静下来。
“这鹦鹉可是珍禽啊,李翰林真是爱惜手足。”有士人称赞道。
“是鹦鹉,不过更有巧处,”李兰钧挑眉,朝那鹦鹉唤道,“恩恩,来,念首诗听。”
那叫做恩恩的鹦鹉左右摆着脑袋,“啊啊”两声后,扯着嗓子喊“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云云。
席中一静,待它念完后又拍手叫好,一时间好不热闹,围着鹦鹉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