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看到了他们,先抬手打了招呼。
沈恩立刻给了回应:“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呢?”
“我在等我朋友——而且我家就在这附近啊,”利芙说,“你不是送我回家过吗?”
“有吗?”沈恩感觉自己又缺了一段记忆似的。
当年这恋爱到底谁在认真谈?
“有啊,就……”
“嗨,好久不见。”利芙刚开了个话头,突然被纪承柯横插一脚。
利芙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纪承柯身上,对方也正看着她,脸上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表情。
还是老样子,语气也还是以前一样,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不过自打前几天和沈恩的交谈过后,她对这位同门同学算是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一想到这,利芙的口气就轻松了几分。
“你们关系真好啊,我记得从你们国家过来得飞十几个小时吧。”
“我们这么些年交情,他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沈恩没注意两位互相看对方的眼神有点怪,只当是老同学团聚。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视线所及之处突然出现一家饮品店。
沈恩突发奇想:“我去买点喝的。”
纪承柯就要跟上去,被沈恩热心肠拦住:“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先聊。”
微妙的三足鼎立被打破了,纪承柯和利芙站在一根矮石柱的两边,陷入了沉默。
两人虽是一个导师,但是除了课题上的事情以外也很少接触,突然独处只感觉无所适从。
“在约会?”利芙先抛出了话题。
“没,我们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约会啊,你想到哪去了。”
“……”纪承柯听出了对方来者不善,眉头微蹙,“你知道了?谁说的?”
“你放心,我自己看出来的,”利芙难得看到纪承柯人类的表情,不由得想多调侃几句,“你们中国人都这么含蓄的吗?都这么多年了还在朋友。”
“当然没有你两个前男友打到实验室来的,把样品都打翻来得坦诚。”
利芙:“……”
莫名被反将一军,利芙气的牙痒痒,胜负欲上脑,突然灵光一现,掏出手机开始倒腾,半晌,“唰”地往他眼前一摆。
“给你看个好东西!”
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侧方拍摄的,主角大概是被照相者架着,整个人往镜头方向无力地倾斜着,头发凌乱,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正是纪某人本人。
发送日期是一年前,校庆橄榄球赛结束那天。
纪承柯脸色有点难看,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哪来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发给我的,”利芙脸上露出扳回一城的得意,“平时师门聚餐都滴酒不沾的人,那天为什么醉成这样呢?”
“……”
然而得意不过几秒钟,手机铃声乍起。
来电备注显示“埃里克 别接”。
纪承柯手快,抢在利芙收回手机前按下了接听键。
“操……”利芙没忍住骂出口,手忙脚乱地按了挂断,又立刻对着纪承柯怒目而视:“你这个小心眼的缩头乌龟!”
纪承柯没所谓地一挑眉。
利芙心底一股无名火,差点顺口把“病房罗曼史”说出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事情当事人来说更有震慑力,她不想坏了这份“惊喜”,心里暗暗为眼前人的未来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两人不再有话,都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远方,港口就近停着几艘小船。栏杆上挂着陈旧的渔网,船侧身的油漆剥落,露出原本的灰褐色,船上灭了灯,隐约能看到有个人蹲在甲板上抽烟。
良久,利芙又开口道:
“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但能感觉到他对人际关系很敏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发现你的小心思。”
“如果你是在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掩盖你的本意,那有点让人讨厌。”
纪承柯沉默了一会,正当利芙以为这人被自己戳到痛处说不出话时。
“你最没资格在感情方面对别人说三道四,百人斩。”
大学时自诩的称号突然冒出来,记忆里的黑历史猛地把这位奥尔森小姐绊了个跟斗。
她恼羞成怒:“随你便吧,胆小鬼!”
说罢再见也没说,掉头往反方向走。
利芙的脚步声渐远,纪承柯有点烦闷地按了按眉心。
不一会儿又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沈恩迎面走来,一手拿着开了封的奶茶在喝,另一手拎着给他俩带的,配合着高定的西装,一时有些城乡结合部的味道。
沈恩:“她人呢?”
“走了。”
沈恩还想问点什么,但被纪承柯截住了话头。
“回去吧,车钥匙给我。”
沈恩两手都没空,只得把腰送过去:“裤袋里。”
……
港口到酒店距离不远,沈恩一杯奶茶还没喝完,车就已经在门口停稳了。
往前走了几步,沈恩又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得到的答案,一转头就和纪承柯还没离开的视线对上。
“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沈恩面对着他,发丝被晚风带起,背后酒店大厅的灯光从发缝中透过来,刺得纪承柯有点晃神。
还没来得及细思,答应的话就脱口而出。
上了楼,沈恩站在橱柜前,给自己挑了个最大的杯子,又转头问纪承柯:
“来口?”
“我等会要开车?”
“酒店有24小时待机的代驾。”沈恩认定了今晚要撬开某人的嘴。
“好吧,”纪承柯态度软了点,“你最近怎么变地爱喝酒了。”
沈恩心说还不是因为你,但又从他的话中品出一丝言外意——这家伙知道自己最近老喝酒?
两人在岛台坐定,纪承柯莫名有种在酒吧吧台的感觉,尤其是对上沈恩一脸要把他喝倒的样子。
他到底想干嘛?
“酒保”一通操作给“顾客”调了一杯自以为是型配方的酒,煞有其事地推到他面前,然后又随便抓了瓶酒给自己倒了满杯。
纪承柯瞥了眼瓶身,都是度数很高的酒。他谨慎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但并没有入口,只是润了润嘴唇。
沈恩则是一口闷了半杯。
酒壮人胆,半杯酒下肚的沈恩只想速战速决。
“刚刚我没说完的,当年在病房,你有没有,有没有亲……用嘴碰我的脸。”
纪承柯放下了酒杯,只是看着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说话啊。”沈恩有点不耐烦地催促着,目光在他脸上寻找破绽,但又怕他真说出什么来。
“仪式,”纪承柯终于开口,“受伤严重的人昏迷时灵魂会暂时游离,时间太久就永远回不来了,这是一种让灵魂回到本体的仪式——我一个同学告诉我的。”
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