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是醒了，未曾清醒。”

说着，李熠拉过慕偕的手臂，闪身到另一间无人的宫殿里。

“做何？”他听到慕偕小声问。

他想起来，慕偕在他面前，一向是温良无害的模样。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殿下。”李熠凑近慕偕，微微低下头，声音就在他耳侧响起，“你杀过人吗？”

被推在墙角的少年敛了眸中神色，淡淡道：“不曾，亦不敢。”

李熠信吗？李熠不信。

“那，臣便姑且相信殿下所说，只希望，殿下日后也……”李熠说到一半，不再说了。

即使的确如慕偕所说，日后满手血腥也是无可奈何又无力避免的。

谁的皇位下不是森森白骨？

…………

“阿熠和我单独在这间殿内说话，就是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疑惑？”

“不然呢？”李熠别过眼去。

“不然……做些其他的？”

说着，慕偕从袖内暗袋里掏出两本线装小册。将其中一本递给了李熠。

“今早绰息买的，据说是民间的兵法杂学，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李熠看着慕偕，十五岁时，他比少年高了一个头，向他看过去的时候都要垂下眸子。从他这个角度看，恰巧能看到对方纤长的鸦羽般的眼睫和漆黑的眼瞳，那瞳仁漂亮极了，反射着淡淡的光，似乎揉进了万点星河。

李熠忽然在想，若是这漂亮的长睫挂上晶莹的泪珠，应该会美到不行……

怎么能够让他流泪呢？

他便这样思考了许久。

不知为何，慕偕未曾出声打扰，他也垂下长睫。好像亦是在想些什么。

空气里静谧万分，暖阳下，这一幕很好看。

良久，宫院里侍卫的呼喊声响起。

“殿下——殿下您在哪儿啊殿下，陛下找您——说是李小将军的事——”

闻言，慕偕猛然抬起头，当即从李熠身旁向殿门走去。

忽然，手腕被人扣住了。

你又想走？

李熠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伸出手，抓住了慕偕的手腕。

而他在手掌攥住慕偕手腕的一瞬间所感受到的是……

怎么这么瘦？

少年的皓腕纤细极了，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掉，骨头上几乎只附着了浅浅一层柔嫩皮肉，白皙漂亮。

尽管李熠知道……这手上沾满了杀孽，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净的，更何况，李家上下几百人……皆亡于此。

可他依旧，看不得慕偕这般。

哪怕重来一次，当他面对他时，他还是会软下心来，狠不起来……

要怎么办？！……

他的手里突然空了。

李熠抬眸，慕偕已然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脱出来，浅浅一笑后，推门而去。

光亮正好，均匀落于少年脸上，是一片温柔的模样。

李熠愣神了片刻，眸里沾染上一层晦色，他忽然意识到，慕偕是在做戏。

他不知道慕偕是不是算准了自己今日会醒，故而有了这些……

李熠缓缓踱出殿门，向着朱红色的宫墙边缘踱去。

这月是熙平二十二年的冬月，昨日好像下了场大雪，琉璃瓦上堆砌着松软的白雪，银装素裹。

太阳虽然即将落下西山，但阳光还是暖意融融。那光铺在白色的雪上时，便映射出一条漂亮的橘黄光带。

几只不怕冷的小雀在枝丫间跳跃着，它们白色的肚皮上覆盖着温暖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