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神色如常,柳亦安向他看过去时也只是温温笑着,问道:“妹妹有何需要?身体可感觉乏累了?”
明面上如此相问,柳亦安却未从他眼里瞧出行动的意思,便只笑了笑:“并未。”
她转回头继续看向舞姬,原本发自内心的欣赏,在萧砚提醒后,看的角度也开始变得不同,竟真的察觉她们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腰肢曼妙,眉眼勾人,可姿态放得再柔软也会偶尔压不住凌厉之息。
至于那梁大人和李郎君,离得有些远,她也对他们毫无了解,但萧砚精于改头换面,告诉她应该已是万分笃定。
柳亦安偏头又看了萧砚一眼,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从哪里找到的方法,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破绽,哪怕离得极近,面容仍十分真实。
瞧着他的从容神色,心下忽而柔软两分,切身处在这般暗藏凶险的虚情假意之地,忽然更能理解他的复杂。
掌权势者若心怀不轨,便不止视旁人生命如草芥那么简单,为图谋之事,定无所不用其极。
在如此情形下,萧砚疑心重也太正常不过。
若没有这些心思手腕,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或者就像原主兄长那样,不知不觉间落入敌人圈套,毒深才知。
乐声渐强,舞姬动作随之加速,仰面而视,蓝天绿树为衬,宛若天女降下凡尘,洒落数朵娇艳飞花。
曲终舞止,清风起,舞衣纷扬。
刹那间数道寒光于衣裙迸现,柔软衣裙如落花坠地,一道道亮丽倩影化身利刃,冲向四方宾客。
悠然雅致的宴会霎时陷入一片惊慌,喊叫声此起彼伏。
只见最近的两道身影直奔他们闪来,柳亦安没想到会这么快,第一反应便是抄起桌上的碟碗。
萧砚暂不打算主动迎击,和她同样拿起桌上的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前后朝她们丢去。
不过柳亦安的身体素质远不如萧砚,脱手飞出去的物件当即被二人闪身躲过。
但也正是因为她们自以为轻松躲开毫无危险的袭击,当她们发现紧随其后的两道疾影,为时已晚,一齐中招倒地。
哪怕萧砚削弱功力,仍在止住对方动作的同时,护住了柳亦安。
侍候在席位后方的小禾不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凶险,惊诧之余,喊着“姑娘”的同时一心奔向柳亦安,不过尚没能如愿便被身边小厮拉走了。
装作小厮的护卫是遵从主上命令保护她,不想反被朝着空气乱抓一通的小禾数落胆小如鼠,他只当耳旁风,牢牢按住小禾肩膀不让她乱动。
近处舞姬瞧见同伴倒地,顿时朝他们冲来。
两柄寒刃先一步破空而至,萧砚随便拾了个果子,稍提内力,立时将它们击落。
却不想在这同时被所护之人拽得朝她趔去,一瞬愕然,他在那双盈满急切担忧的清澈眼眸中亦看到自己不慎随之流露出的触动。
柳亦安知道他能躲避,但刚刚实在凶险,她下意识的想在尽力配合他的同时也让他减去万一受伤的可能。
“我是担心……”
柳亦安的解释没能说完,便再次被萧砚拽到他身后,萧砚一脚踹飞矮桌,挡住对面几人凌厉刀势。
几人哪肯就此罢休,眸中满含杀意,再次跳跃冲来。
萧砚手一用力,将柳亦安拥进怀中,带着她旋身闪到后侧盆景处,另一只手托起花盆,刹那将它甩向袭来之人。
柳亦安的心怦怦直跳,她正想提醒萧砚如此出手会暴露,余光却瞥见他用修长指尖捻着两朵如棋子般大小的晶莹黄花。
萧砚眸底冷冽,增加力道,“嗖”地将黄花掷出。
柳亦安甚至看不清影子,扭头便看见咫尺之遥的几人动作戛然而止,面纱之上的双眸满是错愕与不甘,交叠倒地。
柳亦安这才清楚看见她们身后的血洞,涓涓血流将霞色衣裙染得鲜红刺目。
对于有意伤害他们的人,萧砚更不会心慈手软。
“如此,不会让他们发现生疑吗?”柳亦安凑近萧砚小声询问。
萧砚面色缓和,没有放开她,亦朝她低头,压着声音道:“会发现,但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既然他们想这样闹起来,我不妨再给他们添把火。”
就在这时,身穿铠甲的士兵在将领喝令下,手握兵器列队跑步冲进庭院,围攻之下擒住所有舞姬。
将领则快步走到贺夫人身前,跪地道:“末将来迟,请夫人恕罪!”
原本光鲜端庄的贺夫人惊魂未定,面色惨白,发丝也在躲闪时散落几缕,身边女使尚能克制慌张恐惧的,皆上前为夫人梳理。
贺夫人抚着胸口,缓得气顺了才虚声下令道:“起来吧,命人在别院内外值守,不可放过任何角落,将尚且活命的舞姬都带下去,另派人彻查今日异端,稍后……”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地被一道颤抖着的尖声打断。
“梁大人死了!”
原本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沸腾。
附近士兵当即冲过去,将县丞梁晗的尸体拦住。
柳亦安仍被萧砚搀扶着,他们都没有受伤,只是一瞬间紧绷,她这具身体在事态平息后稍微卸力。
小禾本想上前照顾自家姑娘,但主君明显比她更为有力稳妥,便只好站在一旁揉眼睛,顺便推开了小厮好心递给她的帕子。
柳亦安心思正落在新听到的消息上。
且不说没武功的经过刚才一场混乱突袭伤亡与否,这些舞姬可是梁大人带来的,梁大人又是旁人假扮,他怎么会死?难道是不同势力?不然怎么会……
环住柳亦安的萧砚侧眸见她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压着声音问道:“在想什么?”
柳亦安向远处看去,萧砚即刻会意,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死的不是假扮梁晗的人,他刚才趁乱已经将‘梁大人’的面皮换给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