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是啊。
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暧昧?
陈酽不知道。
他突然恐惧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害怕思考,一旦开始条分缕析,那背后的答案只会叫他心寒。
他本能求助地看向周颐。
“我也很好奇。”
作为话题的另一位主人公,周颐悠闲有些得反常。唇角勾着,周颐托腮盯着他,眼底浮着层浅薄的笑意。
桌下,冰凉的鞋尖蹭起陈酽的裤脚,一点寒意灌进来。
那皮质的鞋尖一下下摩挲着,耐性十足地挑逗。
陈酽僵住了。
周颐却面色如常,“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阿酽。”
那个词如若一片羽毛,轻飘飘落进陈酽耳朵里,莫名让他一阵心痒,陈酽倒吸一口气,热血直往头顶涌去。
冲动撞到喉头,下一秒便要脱口而出。
周颐却先开了口。
“当然是朋友了。”
裤脚落下来,一切就又恢复如常了,周颐坐起身,笑眯眯地看着陈酽傻掉的脸:
“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
“不……”
潮水褪去,清白、从容,徒留沙滩的一片狼藉。
“我们……是朋友。”
陈酽缓慢眨了下眼,视线一点点垂下,红了眼尾。
真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精心烹饪的食材被囫囵吞下,戒指也没有找到机会递出去。
陈酽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走着,直到鼻梁被撞痛。
一声轻叹,周颐转身扶住他:
“小心点,撞痛了吧?”
鼻腔酸痛,陈酽咬着唇摇头,眼睫却不觉湿了。
周颐看了他片刻,忽而抬手,指腹轻柔地拭过他眼下。
陈酽视线猛地一抖。
“这次是我不好。”
“不是周的错!”陈酽匆忙捧住周颐的手,连连摆头,“是我——”
“阿酽。”
陈酽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毁约的人是我”,周颐将手从他的脸颊与指掌间抽出,“是我没有拒绝西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来打扰我们。”
“真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酽甚至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周颐被他发愣的样子逗得失笑,他半弯下腰,伸出自己的小指。
反应过来是什么后,陈酽忙不迭抬起手。
两指交缠,一个骨节分明、青筋可见,一个白皙纤细、指腹上生着薄茧。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陈酽接道。
视线对上,周颐抿唇压住笑意,陈酽咬住憋到颤抖的嘴唇。
终于,三秒钟的苦熬后,两人一起破功。
好幸福。
如果可以,真希望在这一刻死掉。
眼角笑出泪花,陈酽的嘴角却突然撇下:
“可是,明天你还要上班啊。”
上班只是幌子,真正重要的是,明天是情人节。
他太想知道,周颐究竟是不知道明天的特殊,还是觉得在这样的节日里和他出去吃饭也没有关系?
陈酽忍不住试探。
明明只是细微到渺茫的可能,可他却怀抱着无比热烈的期待。
面前人眼睛睁大些许:
“上班总要下班吧——好啊你,原来你和我领导是一伙的,想累死我?”
“不、不是”,陈酽连连摆手,而后才反应过来周颐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太紧张了。
对上周颐包容的笑眼,陈酽才稍稍冷静了些许,他舔舔嘴唇:
“我的意思是说,明天是工作日,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出去吃饭。”
周颐挑了下眉。
“因为我想,这样难道不算理由?”
“算!”
陈酽点头如啄米,不觉间就笑弯了眼睛。
周颐揉了揉他的头,而后迈开脚步,“好啦,边走边说吧。”
陈酽捂着发顶追上去:
“明天中午还是晚上?几点?我们在哪里汇合?我怎么都可以!”
“那明天你来接我吧。”
“我……可以去你的公司吗?”
“当然。”
名片从周颐的西装内兜里抽出,递到陈酽手边,上面还残留着周颐心口处的体温,像是火源。
陈酽忍不住攥紧。
“好!我去接你!”
说着,陈酽看向名片上的地址。
眼睛蓦地瞪大。
周颐偏头看向他,笑意微眯:“你可一定要来啊。”
公司楼下。
陈酽捏紧口袋里的戒指盒,手心都是汗,几乎握不住布面的盒体。
他咬紧唇,紧盯着公司大门,翘首以盼。
他期待着,又无比恐惧。
毕竟这是他母亲的公司。
隐约可见玻璃门后一个身影,他忍不住踮起脚尖张望,他身形突然一个不稳,撞上了身后的一个人。
“抱歉!”
“酽。”
只有一个人会怎么叫他。
陈酽浑身一僵,熟悉的音色像是制冷剂,瞬间将他的血液冻结。
他费劲地动动手指,转过身。
“母亲。”
“你不画画来这里做什么?”
口袋里的手捏得更紧了,“我、我来看看您。”
“是吗?”
女人的视线上移,越过他肩头。
周颐的声音在陈酽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
“您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