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礼生见二人都已在正厅屋前站好,手中大红色的一纸婚书摊开,声音清晰嘹亮,掷地有声地在众人耳畔响起。
“今而两姓缔约,嘉礼初成,以日月为盟,昭天道之鉴……珠联璧合,白头永偕,此证!”
“一拜天地!”
晏培应声朝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高堂之上弯下腰,池竹先是站着愣了一下,随后动作略显僵硬地随他一起弯下。
“二拜高堂!”
礼生第二声落下,晏培转过身,面朝向院中,他在将要弯腰之时侧眸朝身旁看去,却见池竹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迟迟未曾有动作。
见状,晏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紧抿着唇,手中力道收紧,轻轻扯了扯手中的绸缎,试图唤回池竹丝毫反应。
只是他这一扯,池竹直接松开了握着绸缎的手,大红的绸缎从她手上滑落在地。
晏培视线随之垂下,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一抹红,眸子闪过错愕,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而院中原本哄闹的人群,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噤了声。
“暖暖,有什么事,我们走完仪式再说好不好?!”他连忙握住池竹的胳膊,面上挂着略显单薄的笑,手臂控制不住颤意。
池竹身体似乎在紧绷着,一动不动,对晏培的哀求更是置若罔闻。
晏培神色急切不安起来,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你在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仪式?”
他说着,试图拉着池竹离开现场。
“那我们不走这破仪式了,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
“晏培,对不起!”
池竹低着头沉默半晌,任凭他怎么拉也没能拉动一步,最终用力拂开他的手,只撂下这一句话,紧接着一把扯下头上盖着的喜帕,提起繁琐厚重的衣裙,拔腿便越过院中众人,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去。
随着她大幅度的跑动,头上繁重精致的几只玉钗步摇松动,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直接断裂成两截,仿佛一下敲击在人心头。
晏培紧盯着池竹不管不顾离开的背影,满眼不可置信,一时手足无措地独自呆愣在原地,眸子间的色彩在一点点破碎。
而院中众人皆一脸尴尬,心里隐隐有离开想法的人,考虑到晏培平日的性情,又不太敢贸然行动。但再留在这里,又怕晏培会误以为他们专门在这看笑话,他们额间渗出丝丝冷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只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盼着池竹能突然转身回来。
晏培握着红花绸缎的手越发用力,下一瞬,大红色的绸缎在他手中化作粉末碎开,细风拂过,飘至半空,洋洋洒洒的在地上落了一大片。
“池竹!你好样的!”
他回过神,弯下腰,珍视如宝般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喜帕,紧紧攥在手中,眸中染上阴鸷森冷,随后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身形一闪,直接离开了原地。
……
另一边。
池竹离开婚宴后,便直接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靠坐在床上,出神地坐了半天,眼神冰冷的可怕,喜服被她随意丢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一件大红的里衣,原本插在她发间的玉簪此时被她捏在手中,稍稍一用力,便在掌间碎裂开来。
“白泽……”
半晌后,她声音不急不缓地叫出名字,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白泽,却莫名让白泽感到战栗。
“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故意瞒我,还是事到临头,突然冒出……”
“我……我真的是突然想起来的!”
白泽紧张到结巴,转过身背对着池竹。
“说这话,你自己信几分?”池竹轻笑出声。
“我问你,是因为我以为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感情,会给我一点选择的权利。”
她想试探一次,赌白泽会不会告诉她真相,可惜,她还是赌错了。
“这不代表我会完完全全相信你所说的话,你这么做的原因我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你帮着他们在控制我,是我天真,竟以为你会帮我,可惜事实是……你与我都是完全受他们控制。”
白泽从半空落下来,依旧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
池竹沉默片刻,摇头叹了口气:“算了,我或许不该怪你。”
或许是她自己一开始便行差踏错了。
屋中陷入一片死寂,他们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而从一开始便跟着她过来,此时站在门口的池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幕,心底一股无力感涌出,只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
她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体不由得蜷缩起来,眸色怅然若失地望向院外。
此刻院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阴云密布遮盖住大部分光线,沉闷潮湿的阴风刮起,院中一棵高大的柳树枝丫被吹得沙沙作响。
给人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