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空洒下倾盆大雨,汩汩的血与水润泽了那一块黑土地,却化不净战场上的血迹。
魍魉背着沉重的铠甲踏过泥泞,回到王庭,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脚步,走向了他心中真正的归属——
无善宫。
一年前,邪人国天生至高邪力的太子魍魉做了件令人不耻的卑鄙下流事儿。
他偷窥了无善公主沐浴的全过程,却惊讶发现,自己委以信赖的阿姐竟是个男人。
对魍魉来说,这是永生不能忘记的一日,痛苦差点将他凌迟,为了逃避这一切,他放任自己在邪人国与若水国的战场,杀了个昏天暗地,可惜他浴血而归回到王庭时,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地躺到公主姐姐的怀里。
他承认,对自己名义上的姐姐,他生出了可耻的妄念。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阿姐是父王从民间收养的专门陪伴他的义女,几乎可以说,她是为他而来、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后来,他从父王那里偷听到:无善公主来自若水王庭,她的真实身份是若水族的公主。
十多年前,若水王后的女儿被掉包,真公主流落在外,被带回邪人国,成了父王的女儿。而他的父王,邪人国的君主,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期盼着某一天,无善公主的存在会帮助他们彻底吞并若水国。
可关于阿姐的真实身份,魍魉根本不在乎,他唯独在乎的是:
她为什么会是男人!
她怎么可以是男人?!
是她欺骗了自己?
还是父王欺骗了所有人?
魍魉已经无法再向父王求证了,因为老邪君已经去世,他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新一任的邪君。
“叶叶叶叶!!!快醒醒!咱们已经到站了!”镜子呼唤着沉睡中的叶叶,扭着镜腿在她肚子上跳舞,把这个世界的主要线索如倒水一般灌进她的脑子:“...总之,前任邪君察觉到自己儿子对无善公主,也就是你现在这具身体有隐秘情愫后,对魍魉施了个障眼法,让他以为你是男的。从此以后,邪君便因爱生恨,对无善公主的身心进行百般折磨,最终造成了她的死亡。眼下魍魉马上就要来了!”
“什么——!”叶叶猛地坐起来,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狗血!”
镜子摸了摸鼻子,掩饰眼中别有用心的心虚,没说这可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小世界。事实上,要不是第一个世界有前缘,真不一定能入选...要现在再叫他选,就是有前缘也不去了。
叶叶这丫头二百年没出过门,头一回出去就碰见法月这么个兼具容貌、实力、人格操守的顶级魅魔了,后劲贼大,被迷得死死的!回去后情绪反扑了,天天丧眉搭眼、没精打采的,时不时还要滴眼泪,跟几百年没吃过好的一样。要不是罗女嫌看不下去一把抹掉了她的记忆,这一趟还真不定能成!
所以呀,他就该挑些有毒的男人让她长长见识,以后别上男人的当!
只是可惜他煞费苦心,叶叶是注定不会懂了!
唉!
镜子顾影自怜,唉声叹气。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叶叶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先躺回去装睡再说。
魍魉走到床前,脱下坚硬的铠甲,露出里头的蓝色劲装,带着满身血气和湿气径直在叶叶身边坐下。
叶叶忍受着这道生冷又火热的视线,趁他在宫里换衣服的时机,偷偷眯开一条缝,这便看见了这位邪君的全貌。
绑着高马尾,黑色抹额中间缀着一颗红宝石,劲腰上的红色锦带被解下,男人褪下外衫、里衣,袒露的半身上满是或陈旧或结痂的伤口,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淌血。
忽然,他步子一转,回过身来。
还挺帅。
叶叶忙夹眼闭息。
一阵不规律的脚步声后,男人回到床前,扔了团东西在她脸上:“阿姐,我知道你没睡,起来帮我上药吧。”
叶叶偷偷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把那团东西扒开,利利落落地起身,见都是些包扎用的绷带和一些伤药。
魍魉红宝石下的眉心始终拧着,只眼瞳里快速闪过一丝勉为其难又难以遏制的满意,而后将一整片紧实有力的腰背怼到她跟前。
叶叶的面前倏然暗了不少,逆着光,男人的脊背绷得板正,像一面墙。
她没好气,直接把药摁到伤口上,一点没收着。
卒然一阵刺痛,魍魉没忍住闷哼一声,偏过头,高鼻深目,睫毛又浓又长,很有异域特色:“阿姐,你故意的,是不是生我的气?”
一种夹在少年清澈与青年磁性中间的声音。
叶叶心情稍微好了些,下手也就注意些了,随口应:“我吗?我生你什么气?”
魍魉享受着她的照顾,向她投去一道视线。
说不清是什么,反正就很暧昧很复杂,黏黏的、湿湿的、暗暗的,又酸酸的。
真叫人不明白。
叶叶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刺挠,贼不舒服,瞪他:“看什么看!”
魍魉诧异一瞬,低头笑了,肩膀都跟着颤:“阿姐,你从前只是生闷气,故意冷我,现在倒愿意冲我发脾气了。”
“那你说说,我是为什么生闷气?又是为什么故意冷你?”
“因为我...欺负了阿姐。”
话说到后面,“阿姐”两个字咬得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