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范在饭桌上一边喝酒一边言辞犀利地继续讨伐秋水,秋水一边按捺住心中的愧疚一边向江范解释,两个人一会儿研究解决方案,一会儿火药味十足地针锋相对,仿佛在商讨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阿初似个旁观者般看两人面红耳赤地早饭桌上争论不休,她在这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陡然想通,原来并不是江范与秋水这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太过大惊小怪,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她在成长过程中从未在父母那里得到过任何心疼,任何关爱,任何保护,家人将她的任何付出都视为天经地义。
即便继父与母亲吞掉她在国外务工七年赚来的钱仍旧觉得不够,继父还盘算着让她当镇上首富的儿媳,机关算尽,捶骨沥髓,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点油水,她在家里的存在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笔写在账上的买卖。出国务工是家里对她的第一次贩卖,千方百计撮合镇上首富的儿子是家里对她的第二次贩卖。
“江范,秋水,你们别吵了,我答应你们以后不会再做这种风吹日晒的兼职,我接下来会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阿初清了清嗓子给出下一步解决方案。
“这才对嘛。”江范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秋水也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阿初在午餐结束后打发秋水开车先行送酒醉的江范,她打算趁这个时间去劳务派遣公司归还广告牌和统一着装。今天的薪水想都不用想——铁定泡汤,劳务派遣公司的尚姐百分百埋怨她工作半途撂挑子,她走进办公室前已经做好被皱眉责备一番的准备。
“女士,请问您找?”劳务派遣公司的尚姐竟然没有认出换了一身打扮的阿初。
“尚姐,是我,阿初,我今天临时有事干到十点半就急匆匆走了,特地过来和你……”阿初很不好意思地向对面一脸问号的尚姐解释。
“阿初……原来是你呀,如果你不说我真是认不出……今天的事我会打电话和商家解释,没问题,你不用担心……”尚姐视线像扫描仪一样对阿初的穿戴进行逐行捕捉。
“那就麻烦尚姐了。”阿初连忙向今日网开一面的尚姐表示感谢。
阿初在尚姐长久的目送之下离开了劳务派遣公司,独自来到餐厅门前等秋水送完江范回来接她。阿初在等待过程中一边来来回回踱步,一边贪恋回味起江范与秋水对她做举牌兼职的过度反应,她很感激,她很受用,她会把这个暖心的片段悉心珍藏并反复拿出来复习,她甚至在倾听两人交谈时消解了对江范这个前女友的敌意。
原来这就是人们千百年来孜孜不倦用文字所描述的爱,阿初又重新体会到那种被爱、被围绕的感觉,银南秋给她买新字典投喂鸡腿是爱,银河面对欺凌挡在她前头是爱,江范的愤怒、怜惜是爱,秋水的自责、心疼是爱,她在青城的人们那里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爱,阿初希望这份爱可以长久地把她留在世间,她不想被旧时回忆牵扯在晦暗中堪堪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