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透倒是跟着客套两句,声明道:“别太客气了,都同龄人。”
孙凯翔显然早知道楚放不是独身前来,因而见到林与真也不惊讶,人精似的边走边招待。
“小林同学?不用拘束啊,楚放昨天才和我说你是他表弟,要是早知道我也亲自给你发张请柬了。”
“嗯……”
林与真哪里受得住这人情世故客套的花把式,两分钟前才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抿着唇不知所措地头脑风暴,幸好楚放还有点良心,从容接过话茬。
“他就是来蹭饭的,性子比较高冷,我们随意。”楚放就走在他身边,眼神不紧不慢地点他一下。
林与真心领神会,高冷地“嗯”了声。
“这样哦。”东道主孙凯翔了然点点头。
酒庄主体是一座欧式城堡风格建筑,米黄色墙漆搭配酒红色尖顶,高大的拱形窗户镶嵌着彩色玻璃,将地面的光影染色切割。
一楼宽敞的品酒大厅坐着约莫十二三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打扮时髦,相谈甚欢。
林与真眼花缭乱地跟着往里走,却忽然听见几道夹杂着嘲弄闷笑的刺耳男声。
“诶老孙去接个人怎么半天没来?”
“客套呗!咱孙哥不就那三板斧:陪笑请客套近乎,指不定在抱楚小少爷大腿呢!”
“穿上西装坐上老板椅还真以为自己变成商业奇才了,哈哈哈!”说话的富二代怀里抱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手掌熟稔地上下游移。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家老头子天天揪着耳朵让我收心收心,说人家楚放都快在A市开天辟地了,咱们这些咸鱼等着被浪打死吧!”
那富二代眼下青黑,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楚小少爷以前潇洒惯了,那商标文件再好看也不能当美剧看啊?三分钟热度罢了~”
场上顿时哄笑一片,有人顺势接话:“不过听说楚放上个月拿下的案子利润不小啊……老一辈对他风评也都在转好。”
“怕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富二代鼻孔朝天,吊儿郎当地晃着腿,“那些老家伙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精?姓楚的运气总不能每次都这么好吧?”
“狂什么狂?迟早摔死。”
过道转角,孙凯翔心惊胆战地瞥了眼楚放的脸色,一身冷汗都要吓出来了。
“这哪个傻鸟啊?”赵时透笑嘻嘻地问他。
孙凯翔咽了咽口水,“……葛世豪。”
楚放倒是面不改色,“葛海全老来得子,前两天才从局子里弄出来——算上他爹外面养的,上头有七个姐姐。”
林与真默默腹诽:难怪这么幼稚,还在背后讲人小话……
赵时透“嘶”一声,纳闷道:“我记得这人是个‘海归’啊?这么没素质?”
没想到这有个更没素质的。
“归他妈个蛋。”
楚放手散漫地抄在兜里,扬了扬下巴,示意孙凯翔往里走,汗流浃背的孙凯翔这才领着一众人走了进去。
林与真迟疑一秒跟上,发现原本和他并肩立着的楚放走到了他前面,身形正好挡住自己。
孙凯翔一进去便滑泥鳅似的笑开,给诸位介绍来人。
橡木长桌两侧坐满了人,这时候倒显出人与人的不同了,林与真注意到只有零星三四个人坐在皮质座椅上没动,其他人都纷纷起身,礼貌致意,人模人样。
各种各样目光投射过来,林与真下意识往楚放身后缩了下。众人只能从那道肩膀后窥见若隐若现的柔软发丝,和白色短袖下露出的一节细腻瘦削的小臂。
与浓妆艳抹的小姐,或是熏着男士香水的公子哥相比,气质可谓是天壤之别,干净得胜过酒杯上的漂白丝绸。
楚放错了个身位,那双怯生生的小鹿眼一下被挡住。
他从善如流地换了副面孔,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我表弟怕生,不爱说话,就是来蹭个饭,大家随意。”
“哦对了,他的名字叫——林与真。”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楼大厅的氛围忽的一滞,仿佛雨滴停滞空中的短暂忙音,随后又欲盖弥彰般活络起来。
“快入座快入座——”
“基本都是大学生,不用拘束——”
“楚少爷和表弟长得还真是不像哈——”
林与真本人并不理解楚放为什么用别有深意的语气介绍他的名字,不过还是深吸一口气,探出头来挤出一个浅浅的礼貌微笑。
这时,通往二楼的螺旋式楼梯上方款款走下来一人,目光掠过聚集的人群时猛地一顿,惊愕地缓缓蹙眉。
“——林与真?”
头顶上方传来熟悉又突兀的声音,林与真茫然不安地抬头,先是望见了天花板上复古的水晶吊灯,紧接着便对上了实木雕花楼梯上一双写满厌恶的眼神。
“谁让你跟过来的。”方狮影脸色阴沉如水,咬着牙隐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