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对面墙上就是个照片展示墙了,都是塑封过的照片,看上去保存得很好,都是崭新的。主角基本上都是陈牧,其他人都被裁剪或者抹去痕迹了,这个作风看上去跟毒唯似的。
这个房间没什么家具,除了房间正中央摆了张长沙发和一个小茶几,就没有任何家具了。看上去空荡荡的,顾深就躺在沙发上安静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
陈牧站在沙发靠背后面,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个睡眠一直很浅的人居然睡得很好,连梦都没做了。
陈牧伸手抚平他微微蹙着的眉心,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这人每天都在烦什么,工作很忙吗?
他余光不知道瞥见什么,很快抬头朝右边的墙看了过去,是个占据整面的海报,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尺寸如此贴合,还没让上面的自己变形,看着还挺帅的。
陈牧欣赏完整个房间的“收藏”,很快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这些属于自己的过往。
心情有点难以描述,没想到自己成了鬼魂,随便跟着的陌生人居然是自己的粉丝,追星都这么财大气粗的,真羡慕啊。
陈牧低头看着睡着的顾深,就算窗帘紧闭灯光昏暗,视线里的人依旧清晰。
陈牧感觉有点累了,把手里的水杯很轻地搁置在玻璃茶几上,然后靠着沙发坐了下来,耳边能清晰地听见顾深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比以前多了几分透明,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可能自己这么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有机会,下次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陈牧手指在他鼻尖轻点了下,声音也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顾深的睫毛在他的动作下轻颤了几下,到底是没被惊扰,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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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结束以后,陈牧像是消失在这个家了一样,平日里几乎听不见他的动静。只是偶尔会被他拨动的风铃,会显露一点他还在这的痕迹。
春去秋来,一年四季就在平淡的日子里转瞬即逝,人在时间面前才会觉出自己的渺小。
顾深对时间没什么感知力,毕竟每天重复的生活对他来说没区别,他自己的精神也跟着变差了些。这对他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也是陈牧还在这里的信号,莫名让他很安心。
直到给陈牧扫墓的第五个年头,顾深居然在自己家门口碰见了许久未见的张道长,此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很一点也不靠谱。
怕被人诟病封建迷信抓住话柄之类的,顾深捐的香火都是由专业人士代理,相关的事都是那个负责人和他们交接,顾深这边只负责签字就好,除了专门找他买点符文什么的,近两年几乎不太和这个道士碰面了。
不过人家明显是专门蹲他的,顾深虽然性子冷淡,但还是打起精神招待了一番。
顾深这几年像是修身养性了一般,脾气都好了很多,说话也没那么冷硬了,但整个人的底色依旧是冷调的。
有点出乎顾深意料,这小胡子道士居然不是来哭穷要钱的,是专程来给他送东西的,是把黑色的长柄伞。
除了做工格外精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没有任何绣花和符文的痕迹。
“如果下次在梦里见到他,就把这把伞给他带回去。”张道长端着茶杯,还是忍不住摸那两缕小胡子。
顾深低头看着手里的伞,有点迟疑:“在梦里……也能拿过去吗?”
“当然了。”张道长笑眯眯的,语气轻松:“为了感谢你为我们道观翻新做出的卓越贡献,这是送你的礼物,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顾深摩挲着木制伞柄上的纹路,敷衍地笑了下:“我很少梦见他,他已经走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啊,也许还会来道别?都是说不定的事,谁知道呢。”张道长依旧是笑眯眯的,喝完茶杯里的清茶,很快放下杯子和他道别了,临走前又想起来什么,笑道:“我给你起了一卦,上上签,转运啦。”
顾深没怎么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但还是点头应好,“谢谢。”
送走了难得到访的客人,顾深撑开那把伞研究了一下,还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好放弃寻找作用了。
他正要转身回屋,余光忽然瞥见什么,顿时转头看了过去。
原本疏于打理的花架已经枯萎,前段时间忽然想给他补救一下,找了很多专业的花匠都说救不回来了,只能全部剪了重新侍弄。
这么长的花墙弄起来要花费不少精力和时间,担心还有其他变故,顾深就没让人管了。
花架上攀爬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仔细修剪过,下边插了几根新苗,已经顺着花架爬起来了一点,在早春里默默生长着。
而吸引顾深注意力的并不是那点绿色,而是挂在花架后边的一个小风铃,迎风飘扬的时候依旧是个哑巴风铃,碰撞在一起都没有动静。但在阳光的照耀下,某个特定的角度会反射出格外刺眼的光芒。
这个风铃不知道是陈牧什么时候挂过来的,因为时间的洗礼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而风铃的响声已经在这个房子消失很久了。
顾深有点迟疑地走过去,手刚摸上风铃下面的长挂坠,就有个明黄色的符纸掉在了自己手心。
上面有几个很眼熟的字,应该是陈牧写完藏在这里的,写着:春天要来了。
这个意外的小彩蛋来得猝不及防,顾深原本灰暗的心情忽然有点拨开云雾的明朗。
他抬眼看向远处蔚蓝的天空,忽然对未来生出了几分期许。
早春的温度还是低,但这也是万物生长开始的季节,一切都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