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要我了吗……”齐幼麟心痛的要裂开一样,轻轻问,“可是….可是你说过不会不要我,发生什么都不会,你以前是骗我的吗?”齐幼麟执拗地看着蒋元贞。
“你长大了,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你要做普通员工我放你去做,去吧,世界那么大,离开家是第一步。”蒋元贞抽身走开。
“我不走!”齐幼麟跟着蒋元贞动,紧紧扒住蒋元贞的腿,好像那是他溺水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和爸爸除了是家人,还是爱人,我把自己给爸爸了……你要我走,你喜欢别人了吗?你喜欢别人我就不能爱你了吗……你要结婚了吗!”齐幼麟倒吸一口凉气。
齐幼麟突然想到蒋元贞赶自己走,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要结婚了,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亲朋年节的寒暄话题都包含劝蒋元贞结婚,从血气方刚劝到知天命,蒋元贞一直不为所动。齐幼麟在蒋元贞生活里的官方角色一直是他老家超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由于蒋家的变故,被接来陪伴孤身一人的蒋元贞。
虽然蒋元贞一直告诉齐幼麟他不会结婚,可蒋元贞如果喜欢上了别人,结婚生子,那个时候已经成年的齐幼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生活在他身边。
蒋元贞沉默。
“在你结婚之前我能不能……”齐幼麟颓然松开了蒋元贞,如遭晴天霹雳,“你不是说你不会结婚吗……为什么要骗我呢,怎么什么都是假的……”
蒋元贞叹了口气,齐幼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奇思妙想的脑补能力完全能让他自导自演出一部大戏,导致谈话完全偏离自己要教训他的主题。
齐幼麟跟着蒋元贞长大,他俩不过相差15岁,年少的蒋元贞不会教育引导齐幼麟,只会教训齐幼麟。齐幼麟认知世界的方式是根据蒋元贞的反馈建立起来的,他做了一件事,如果蒋元贞没有负面反馈,那么这事是好事,可以做。如果蒋元贞生气了,那么这事是坏事,不能再继续做。
蒋元贞生气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打他骂他,他以疼痛来铭记教训,记住了,这事就算过去了。第二种蒋元贞生气程度严重一些,会用齐幼麟害怕的事物来恐吓威胁他,用恐惧达到不再犯的目的。
这是他们俩25年来一贯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在齐幼麟这里已经形成了定势思维。
今天蒋元贞本想着用让齐幼麟搬出去来吓唬他,以杜绝以后齐幼麟对他的忤逆。但这件事触及到了齐幼麟理智和情感上最最不能接受的底线,直接击碎他的意志,让他万念俱灰。
从齐幼麟记事起,他身边就只有蒋元贞一个人,当时的半大冷酷高傲少年就是他的天,是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在相依为命的25年里,蒋元贞成为了他的爸爸,成为了他的爱人,成为了他的上司,蒋元贞扮演了他生活里所有的角色。
如果被蒋元贞抛弃,和被整个世界抛弃没有区别。
齐幼麟浑身失去力气,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他挺起肩膀抬起头。
除了蒋元贞,他没有亲人和朋友,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没有人喜欢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被最多的人看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跳艳舞那次,被全集团的人欢呼赞赏。可他们喜欢的不过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在、他的卑微、他畸形的爱、他心底在意的东西,别人都看不到,他只被蒋元贞一个人肯定,被蒋元贞一个人牵挂,被蒋元贞一个人占有。
以前他觉得这样就够了,只要有蒋元贞就够了,不管蒋元贞怎么对他,他都心满意足。
可是现在蒋元贞要赶他走了,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对自己说了,最近他提过几次让自己搬出去住,看来是认真的了。
“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回答我。”蒋元贞回头看到趴在地板上颤抖着哭泣的齐幼麟,想回身抱住他安慰,又忍住,故作镇定地问。
齐幼麟没有力气再回话面对蒋元贞,他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体面滚出这个家的力气了。
“你要爸爸的特殊偏爱,还是要做普通员工?”蒋元贞还是不忍心,走回来把浑身冰冷的齐幼麟抱进怀里。
齐幼麟趴在蒋元贞肩头,头脑中一片嘈杂,听不清楚蒋元贞在说什么,他在告别吗?
蒋元贞看齐幼麟神色不太对,身上冰凉,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一味只是哭,齐幼麟没穿上衣,蒋元贞怕他着凉生病,赶紧抱他去泡热水澡。
泡完澡蒋元贞把昏昏欲睡的齐幼麟抱回床上,收罗他俩的脏衣服,把楼下收拾停当回到卧室,躺进被子里挨着齐幼麟想看会儿书,发现身边的人发起了高热。
蒋元贞试着给齐幼麟吃药降温,降不下去不说,齐幼麟脸烧的通红,有些惊厥的症状,说着颠三倒四的胡话。
蒋元贞不敢耽搁,抱起齐幼麟开车到了附属医院,送进了高级职务病房。
齐幼麟第二天下午清醒的,一睁眼是白花花的陌生房间,转转眼珠想起来蒋元贞说要送他去住宿舍,吓得坐起来就要跑,把在旁边沙发上看报纸的蒋元贞吓了一大跳。
蒋元贞起身两步抱住齐幼麟,“爸爸在这里,别怕,乖,回去躺下。”
齐幼麟回头看到蒋元贞的脸,焦急的吻上去,惊慌地紧紧抱住蒋元贞。
“我不住宿舍!我以后都乖,爸爸我想回家!”齐幼麟憋红了眼眶,“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住在这里!”
“这是医院病房,你发烧了,现在还没恢复。爸爸哪里都不去,等你好了就带你回家。”蒋元贞抱齐幼麟回床上。
“你什么时候结婚?”齐幼麟想起来了之前的种种,被放在病床上的一瞬抓紧了蒋元贞胸前的衣服。
“爸爸不结婚,你别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你是我的爱人,我还能和谁结婚?对不起吓到你了,爸爸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不做数不当真,都过去了。”蒋元贞知道昨天他把齐幼麟吓坏了,平白惹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急症,温柔愧疚地摸着齐幼麟的头发对他解释。
“我现在不相信你了!”齐幼麟委屈的掉下眼泪,冲蒋元贞哑着嗓子喊,“你以前说不会不要我不会结婚不会赶我走,可是你生气了就都变了!你都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爸爸只有幼麟一个儿子一个爱人,这辈子都是,我从没和你分开过一天,我们不管住哪里都睡一张床。昨天我太生气了骂你吓唬你,什么都没变,你还是爸爸的秘书,爸爸的最爱。”蒋元贞掰开了揉碎了哄。
“我爱你爸爸,我只有你,你不要再吓我了我会死的!”齐幼麟终于信了,流着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热泪。
“不许胡说!你还生气还害怕吗?爸爸陪着你,什么都不要怕。”
“我不生爸爸的气!”齐幼麟看到医院熬一宿的蒋元贞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你一直陪我吗?”
“我不陪着你谁陪着你?今天咱俩都请假了,桑梓也不在,明天上午你自己呆一会,我去趟单位,很快就回来。”
“我不要!我明天就好了我陪你去!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齐幼麟又从床上爬起来钻进蒋元贞怀里。
“你这高烧来得挺凶,咱们连着出差可能太劳累了,加上你出汗着凉,情志不舒,稳妥一点再住一天观察观察,听话,爸爸很快就回来。”
“看我明天还发不发烧好吗,如果我不烧你就带我一起去!”齐幼麟撒娇。
“好吧。饿了没有,吃点东西吧。”
蒋元贞本以为齐幼麟可能就是情绪上起伏太大又受凉造成的,应该身体机能不受大影响,可是齐幼麟吃送来的简素正常晚饭四菜一汤,尝了尝味同嚼蜡,基本没有味觉,不想蒋元贞担心吃了两口菜还是放了筷子,最后只喝了点粥。
烧是不再烧了,只是齐幼麟蔫蔫的没有生气,脸色唇色煞白,委委屈屈一直缩在蒋元贞怀里,要蒋元贞保证以后就算比昨天还生气,也不许再说赶他走那样的话。
“爸爸怎么舍得你自己一个人呢?你一个人爸爸也是一个人,咱们的家就散了。以后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你监督我,再说罚款,给你买礼物。”哄了大半天了,蒋元贞轻声细语如沐春风,心里和齐幼麟的发丝一样柔软。
“我不要桑梓回来了,我要自己一个人做爸爸的秘书!不许别人取代我……我真的很差吗?”齐幼麟小心翼翼问。
“你还小,上来36层才一个多月,缺乏经验是必然的。可是这一个多月里你让爸爸看到了崭新的你,不赖床不闹脾气,愿意努力学习努力适应新环境,跟爸爸密集出差很累,但你从没有抱怨撂挑子,事务性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细致严谨……”蒋元贞不厌其烦的安慰被自己一句话伤到的儿子。